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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嘲讽皇子、怀念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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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迁羽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目光温缓的看着圣文帝。

    “天骄还侥幸存于人世,却无法及时禀报父皇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儿臣的错了!天骄在这儿与父皇道歉,还请父皇莫要怪罪女儿!”

    她娇俏的笑了笑:“敬父皇一杯,祝父皇千秋万岁,祝我大律万世安康。”

    眼前是金樽烈酒,沈迁羽举起仰头而尽。干冽的酒气难免让她忆起旧人,曾几何时,她与窥天和尚也是如此对月而饮的。

    “施主与贫僧缘字也深,你诸多业障老衲皆为知晓,老衲的于心有愧你也一一明了。如今,老衲还有最后一事托付于你。”

    当日窥天和尚看着外面的月色打趣:“反正你也恶患缠身命不久矣,不如接了老衲的委托,帮老衲了却一桩心事,酬金自不会少。”

    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真的如窥天所说能够来到这里,将要面临的是一条极其难走的路,路上敌人良多,她必须极其小心步步为营才能活下去。

    但是,这么多年她又何曾怕过。

    沈迁羽还记得她最后一次与窥天告别时,窥天对她说过以段话——他说她会在新的地方,遇到新的轮回,到时莫要负了命运所托。

    上一世的她只有自己、到死为止她也不过只是一盏浮萍罢了。

    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没有值得托付的人。一直到死为止,也不过就是天地间一只蝼蚁,死了就是死了。

    变化为尘埃,无人会记得她,就好似她从未来过这个人间一样。

    她从来参不透窥天与她说的禅言,也不知道何人会成为她的轮回。她生来防备心就重,见识多了人世间的丑恶,也没遇过比自己更强更值得托付的人。

    因为没有这种际遇,所以即使知道身患绝症,都不知该对谁倾诉。

    窥天和尚说这次走这一遭,对她来讲会是个新的轮回新的开始,足可以让她将一切释然。

    可她却觉得成了沈迁羽之后,她的执念更加深刻了。她见识了在权力之下更丑恶的人性,变得更加厌世。

    坐在圣文帝特意为她加在身边的椅子上,沈迁羽不顾在场人各自持着的那点小心思,一杯接一杯的饮酒,看着心绪极其不佳。

    圣文帝看着似乎是有些心疼,当是沈迁羽累了惊了,遂命人端了参汤上来给她补气。沈迁羽将老参莲子汤放在一边,独独只饮烈酒。

    又是一壶饮尽,终于有人抓住了沈迁羽的手腕:“行了,身上带着伤,不要命了?”声音幽冷,如九幽地狱里扑面而来的孤魂。

    洛扶苍身上披着万金一匹的斜纹反复缠花丝绸的袍子,松垮垮的搭在肩头。不是官服,也并没有系束腰,看上去慵懒的如同冬日斜阳。

    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仿若冬雪从妖红的衣衫之内乍然出来,晃的人眼睛生疼,映衬着他幽深如古井般的双眸,给人一阵寒意。

    他口气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听不出担忧也听不出惦念,仅仅是在说着一个事实罢了。他在圣文帝面前态度依旧很是慵懒,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这丫头不多说是怕圣上担扰,只说是臣救她一命,细节却不多讲,难免让有心的人落了口舌!”

    至于谁是洛扶苍口中的‘有心人’,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洛扶苍眼神环绕一周,凡是与他眼神碰撞上的,都不自觉的回避开。

    他微皱眉头:“臣发现天骄公主时,她身受重伤,如今能这般活蹦乱跳约莫着是因为太过没心没肺。

    郎中说再晚个一时半刻的,圣上估摸着就真要直接把这丫头送骊山去了!”

    骊山是皇室陵墓,区区几句,便可听出沈迁羽当时情况之凶险。

    “之所以一直未与圣上禀报实情,最初也怕是万一救不回来再让圣上空欢喜一场。后来,天骄也有意给圣上个惊喜……”

    洛扶苍的解释虽完全说得过去,沈长景却没那么好打发。他倏地一下站起身,向圣文帝恭敬的拱着手,对洛扶苍提出质疑。

    “若本王没有记错的话,这次护送天骄上法源寺祈福祭祖之行乾王兄是不曾参与的,只是不知王兄怎会如此之巧出现在法源寺呢?”

    法源寺地处皇家园地,东山深麓,若不是故意绝不会恰巧路过的。

    “更何况听四皇妹说,当时天骄受了伤后跌入法源寺禁地。在座列位谁不知晓,法源寺禁地里多有凶兽出没,平时是断断不会有人在那处停留的。

    倒是不知晓乾王兄怎会在那里出现?”

    大皇子沈长景身为嫡长子,他向来以太子身份自居。虽前些日子受了难,但最近不知怎么又活分过来,难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居高临下的。

    刚刚沈迁羽趴在他耳边说的话又是让他一怔,只觉得是受到了威胁,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次自己直接踢到了铁板。

    洛扶苍是不理他那点可笑的优越之感,他站在圣文帝斜前方,微微侧过脸眯着眼看着一脸张扬之姿的沈长景,表情似笑非笑。

    苍白的月色打在他的侧颜,留下些忽明忽暗的剪影。

    有夜风从他肩头掠过,后面喧嚣的画面似乎缓慢而安静下来。那冰冷的眼神中仿佛残存着残杆断垣,有无声的嘶喊哭吼,是魑魅魍魉姽婳丛生。

    “本座为何在那,岂轮得到你多言?”

    洛扶苍眼中燃着燎原大火,几乎溢了出来,好似他下一刻就会直接将沈长景钉于宫墙之上一般。沈长景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打了个冷颤。

    宴会之上突然一片安静,圣文帝见洛扶苍神色不悦,也皱紧了眉头,有些怒意的瞥了一眼沈长景。

    “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没大没小了!也不知那些太傅先生是如何教的、尽教出些个没了规矩的东西……”

    听了这话皇后脸色一怔,倒是皇贵妃柳氏那边隐隐有了几分得意的意思。

    洛扶苍甩了甩宽大的袖口,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便有宫人垂头过来递上上好的羊脂白玉镂空雕刻而成的垫脚让洛扶苍踩着。

    旁边容貌娇丽的宫女递上苏绣薄毯盖在洛扶苍腿上,怕他着了风寒。

    “不过是个皇子,有些事也是你配知道的?”

    一句话让沈长景握紧了拳头,再看洛扶苍那云淡风轻的表情,恨意更深。

    沈迁羽却不理会这些意外插曲,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在场的贵人无不吃了一惊,就连圣文帝,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酒杯已空,沈迁羽倒也难得听话的不再续杯。

    她忽而站起身,直直的跪在圣文帝面前:“启禀父皇,法源寺禁地确实多有野兽出没,儿臣跌下去是甚至见到了华表那么粗的蛟蛇。”

    沈迁羽似乎回忆起当时凶险,眼神里竟隐隐有了泪光。

    “当时儿臣满身污血,那巨蛇缠了上来,毒牙如同锋利的匕首,眼见着要要下来的时候,却忽而听到有人坐在潭边巨石之上吹箫,那蛇好似惊了一般,倏地就逃走了。”她分明是在铺垫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