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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有人欢笑有人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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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佘文秀说让江帆喝酒,其实大家谁都没有跟江帆起哄,一是旁边有双方的老人们,二是江帆今天情况特殊,再有,在市领导中,大部分人都比江帆的岁数大,所以,谁都不好往深处闹。

    丁一有了一些倦意,他趁江帆跟佘文秀说话的空儿,坐在了哥哥的空位上,哥哥在那桌上正在挨个敬领导们的酒。

    旁边的江燕和杜蕾赶紧给她夹菜,让她吃点,她刚要吃,就看见殷家实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她赶忙起身,殷家实说:“小丁,再次祝贺,祝贺。”

    旁边的杜蕾赶紧递给丁一一杯水,丁一端起杯,说道:“谢谢殷书记关心。”

    正在这时,陆原敬酒回来了,殷家实又将酒杯举向了陆原,说道:“真是一对了不起的兄妹,来,我敬你们兄妹俩。”

    丁一说:“我们敬您。”

    陆原也说:“我们兄妹敬您。”

    三只杯子碰了一起,殷家实和陆原干了。殷家实看着陆原说道:“你现在在省纪委工作?”

    陆原说道:“是的。”

    “几室?”

    陆原想了想说:“我目前在信访室,刚刚调任。”

    “哦,好,好,以后有事还得找老弟帮忙啊。”

    陆原说:“千万别,千万别,我可不希望您找我,我那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哈哈。”殷家实大笑。

    陆原也笑了,但是丁一没有笑。

    听见他们的笑声,江帆离开佘文秀,走了过来,站在丁一旁边,说道:“殷书记又讲了什么笑话?”

    殷家实说:“看你,看你,我刚跟小丁和他哥哥说句话,你就不放心跟过来了,好,我走,我走。”

    佘文秀就嘲笑他说:“江市长拿你当大灰狼了。”

    “哈哈。”大家又都开怀大笑。

    也许,大家都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今天佘文秀单单跟殷家实过不去。其实,佘文秀从郎法迁那里,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丁一跟江帆的关系,小字报的事,尽管没有形成气候,但佘文秀也是知道的,一直以来,殷家实都在利用聂文东和佘文秀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佘文秀也是有苦难言,谁让聂文东就愿意上他的当呢?江帆来阆诸的时候,佘文秀是不了解江帆底细的,随着对江帆了解的深入,他不但知道了江帆跟樊文良的关系,还知道了江帆跟袁其仆关系。袁其仆,党校副校长,外派后,不会在边疆呆多长时间的,早晚是要回内地的,党校出去的人,几年后回来,马上就会跃上一个台阶的。所以,江帆的背景不可小视。

    官至正厅,且是一个地区的一把手,他们背后都有着强大的伯乐背景,佘文秀也不例外。只是,他的伯乐,随着省委书记的更换,加上前省委书记的儿子及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出事,前省委书记也受到了审查,尽管和他没有直接的责任,但却脱不了干系,早就告老还乡了。所以,佘文秀目前来说,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但是他凭借多年官场的手腕,还是让不知好歹的聂文东栽了跟头。如果他不栽跟头,那么他佘文秀就会栽跟头,这就是所谓的官场如战场,你不出手,就有可能被出手,那样下场会很惨。

    在江帆转正之际,佘文秀早就发现了殷家实的不轨,但殷家实具体做了什么,他不是完全清楚,所以,在樊文良“路过”阆诸的那次,单独教练了佘文秀和殷家实,樊文良跟殷家实讲了什么佘文秀是不清楚的,但是他清楚樊文良跟自己讲了什么,记得樊文良很严肃地摆出了目前阆诸存在的问题,尤其是针对佘文秀的举报信,尽管有大部分属于不实举报,甚至是诽谤内容,但足以说明,阆诸的班子是有问题的,是不稳定的,省委采取的是克制的态度。希望作为班长的佘文秀,努力检查自身问题,查摆不足,带好这支队伍,保持阆诸政治局面的稳定,确保组织意图能顺利体现。

    组织部长通篇都没提一次江帆,但佘文秀知道,无论是樊文良代表的是省委组织部,还是他个人,他这样做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在日后跟江帆的合作中,江帆也体现出他性格中儒雅的一面,懂规矩,讲程序,是他这么多年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但他也渐渐发现江帆儒雅背后的坚定和执着,比如这次大规模的拆违行动,佘文秀其实是替他捏了一把汗的,聂文东那么强势,这项工作都因为各方盘根错节的关系掣肘,最后不了了之了,江帆刚来半年不到,能进行到底吗?

    尽管佘文秀担心,但作为市委书记的他,该提醒的他提醒了,该支持的,他支持了,他只希望江帆好运,千万别有什么闪失,某种程度上,他佘文秀是绑在江帆身上的,如果江帆搞砸,那佘文秀也就砸了。所以,佘文秀和江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酒宴上,殷家实想故意别扭江帆,都被佘文秀拆穿了,所以殷家实也弄得很无趣。

    中午的酒宴结束后,市领导们很快就坐上各自的车走了。

    江帆父母和妹妹一家人没有歇息,吃完饭后就回北京了,丁一再三挽留,江妈妈他们还是走了,江妈妈说不打扰他们了,让他们好好休息。

    最后,才是丁家的人上了车。小虎看着姑姑跟江帆站在一起,他抬头问爷爷:“姑姑就不跟咱们回去了吧?”

    爷爷看着江帆和女儿,说:“是啊,姑姑不回。”

    杜蕾看了陆原一眼,问小虎:“你是不是想姑姑?”

    小虎说:“想,但是姑姑还可以回家的。”

    陆原说:“我儿子就是聪明,姑姑随时都能回来。”

    送走丁家人后,江帆和丁一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他们的家。屋里,高山和邸凤春早就收拾得整洁干净,望着屋子里的鲜花和喜字,丁一转了一圈后说道:“我这就结婚了?”

    江帆脱下西装,说道:“那是当然了,你难道不甘心?”

    “呵呵,是有点不甘心啊。”

    江帆一把拉她入怀,说道:“不甘心也晚了……”说着,就吻上了她。

    边吻边把她拥进了卧室,两人相拥着倒在了满床的绚烂中……

    彭长宜轻松上学去了,江帆和丁一也结束了爱情长跑,情有所归。唯有一个人,感到了空前的失落和落落寡欢,这个人就是舒晴。

    周六下午,由于她参加不了常委会,曾经给彭长宜打过电话,说明了原因。第二天下午,她又给彭长宜打过,但是被挂断了。她想他可能正在安排工作,后来自己一忙也就没再给他打。

    这两日,她的确很紧张,首先拜见了自己的老师,老师的爱人是省剧团的著名花旦演员,也是戏剧界的老前辈,在老师爱人的带领下,下午又去见了文化厅的一位闵姓副厅长,这个副厅长是省文化厅的常务副厅长,掌管着省文化厅的财政大权,也是地方戏曲协会的会长,早年曾经跟随老师的爱人学唱戏,后来从政了。没想到的是,刚一跟闵副厅长见面,闵副厅长就把舒晴认了出来,说道:“你不是政策研究室的舒教授吗,我听你讲过课,也读过你写的文章,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干嘛还劳烦老前辈领你来?”

    舒晴感觉这个人心直口快,就说道:“我认识你,但是不认识你家啊。”其实舒晴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

    闵副厅长说:“你的情况老前辈跟我说过,北河调的确是稀有的地方戏种,但是你知道,我们省这样的地方戏种不光一个北河调,有好几个,都是在国家保护范围之内。不错,今年的确有扶持地方戏种的文件精神,不过北河调充其量是一个小戏种,而且当地也好多年不搞活动了,年轻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乡还有这么一个戏种,更少有人去学了,所以,在文化厅重点扶持对象中,今年还真没有北河调。”

    舒晴急了,说了好多这个剧种的长远意义和实际意义,直说得口干舌燥,将提前恶补的那点有关北河调的前世今生都说了出来。

    闵副厅长手托着腮,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说,听着听着就若有所思了,等舒晴告一段落的时候,他当着曾经的戏曲老师说道:“不愧是搞理论研究的,你刚才说得话就是一篇地方戏曲的学术论文。”

    舒晴听他这么说就愣住了,她不知道他怎么把她说的话当做了学术论文。

    还是老戏曲家见多识广,立刻就悟出了什么,说道:“你是不是为那篇论文……”

    老师的爱人没说完,就被闵副厅长制止住了,闵副厅长说:“这样,小舒,钱的事先不说,你先帮我完成一个任务,写一篇咱们省地方戏剧保护与发展的论文,等你把论文写出来,咱们再说你的事怎么样?”

    舒晴不解地看着他,说道:“您什么意思,我是搞政策研究的,哪懂戏曲啊?”

    闵副厅长放下托腮的手,往椅背上靠了靠,说道:“尽管你是搞政策理论研究的,但我相信什么样的论文你都能对付,谁不知道你的水平?”

    舒晴面露难色,说道:“真的不懂,我写不了,再说了,我现在在亢州挂职锻炼呢?”

    闵副厅长站了起了,倒背着手在屋里踱着脚步,他站在前辈面前,说道:“前辈,没办法,这点小事她都不帮忙,戏台的事……”说着,双手一摊,遗憾地说:“恕晚辈无能为力了。”

    舒晴其实早就知道他的用心,但因为他不明确条件,所以就没有答应他,这会听他这么说,就赶紧说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写了这篇论文,戏台资金的事就能落实?”

    闵副厅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师,说道:“你可以不写,尽管我没有什么文化墨水,但在省内找个枪手还是不成问题的,兴许两瓶酒就能搞定。”

    舒晴笑了,说道:“两瓶酒能搞定,这样有可能,但是他未必能在国家戏曲杂志给你发表,据我所知,如果能在国家级刊物或者杂志上发表,是计入个人全年实绩考评中的,那么无论是职称评定还是破格提拔都有好处。”

    闵副厅长笑了,说道:“你能发表吗?”

    旁边老师的爱人说道:“她19岁就在《求是》杂志发表文章了,现在是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只要小舒同意给你写,那肯定就能发表。”

    舒晴说:“我不但能给你发表,还能让目前当红的戏曲界泰斗级的人物给你推荐,怎么样?”

    闵副厅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说道:“真的?”

    “真的。”

    “你如果真的能让泰斗级的人物给我推荐,那么北河戏台的事,你就朝我说。”

    舒晴说:“论文的事好进行,我晚上回去就先研究资料,一两天就能给你写出来,然后我就去北京联系发表的事。只要我答应你,就一定会把事给你办漂亮了,保证让你露脸,而且风风光光,只是修建戏台资金的事比较紧迫,目前这一项内容算我挂职期间一个很重要的考核内容,我能否圆满完成挂职期间的所有工作,直接决定地方组织部对我的鉴定结果。”

    “哈哈哈。”闵副厅长仰头大笑,说道“小意思,小意思,你需要多少钱?”

    舒晴咬了咬牙,狠着劲,伸出五根手指,说道:“五十万。”

    “哈哈。”闵副厅长笑了,说道:“年纪不大,胃口不小,去年给阆诸一个县建戏台,人家才花了二十万不到,当然他们那个是简易的,但你一张口就敢要五十万,是不是富余下来的钱想干别的?”

    舒晴说:“亢州跟阆诸不一样,亢州人工费很贵的,而且是照着清初时期的老戏台修建的,里面有许多古建的技术活儿,要专业古建队伍,费用自然就上去了,我跟您说五十万根本就不够的,当地政府肯定是要补贴的。”

    旁边的老前辈也说:“现在建筑只要一涉及到古建,造价肯定就上去了。”

    闵副厅长说:“五十万不行,太多,别说我一人说了不算,就是算也给不了你五十万。”

    舒晴说:“戏台建好后,我们可以戏曲协会的名义,组织一个全省地方戏曲调演怎么样,这笔钱我们出。”

    “你可真会讨价还价啊,那也不行,这样,我给你三十五万,怎么样?”

    “不行,缺口太大了,跟没给有什么区别?”舒晴不满地说道。

    闵副厅长想了想,说道:“要不再给你加五万?”

    旁边老戏曲前辈说道:“加五万跟加十万有什么区别,这点钱在上边不算什么,但是到了基层就是大数目了。”

    闵副厅长狠狠心,说道:“看在论文的份上,我答应你,五十万,但是我答应不算数,周一要上报厅领导,还要全体班子成员通过才行。另外,你要在周一前给我一份详细的情况报告和申请资金支持的报告。”

    就这样,舒晴在省里马不停蹄,连夜写了两个报告,第二天又请老师及爱人吃了一顿饭算做答谢,同时,又去省图书馆查阅了大量的全省地方戏曲资料,为闵副厅长的这篇论文做准备。

    等舒晴完成了一篇几万字的论文,拿到了省文化厅北河戏台专项资金申请的批文,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了。等她回到亢州的时候,心里顿时感到空落落的。那个之前用激将法,让她回省筹钱的人已经走了一周多的时间了。

    这里没了彭长宜,就跟一座毫无生气的宫殿一样。

    她手里拿着省文化厅的批文,这个批文,等同于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她来到了彭长宜办公室的门前,宋知厚早就看见了她,迎了出去。

    “舒书记,您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宋知厚看了看她手中的文件,说道:“彭书记学习去了。”

    舒晴的心里很不好受,说道:“我知道,你把他房间打开,我去他书架上找本书。”

    宋知厚转身就拿起书记房门的钥匙,给舒晴打开门后,他没有跟舒晴进去。

    不知为什么,刚走进彭长宜的办公室,姑娘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转身反锁好房门,走到彭长宜的大办公桌前,将带回来的批文放在桌上,抚平,对着他的座位,在心里说道:你激将我的事情,我做到了,这是我平生做得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给人做枪手,但很值!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是为了百姓,卖多大的脸也值。五十万,是我迄今为止,接触到的最大数目的钱款,本想听到你的赞美,哪知,我回来了,你却走了……

    想她几天前去省城,就是抱着不破楼兰誓不还的决心,平生第一次单独执行那么重的任务,可以说,她之所以敢回省里去文化厅要钱,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因为他的激将,因为他的坐镇,因为他的支招,他把这个过程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给她分析遍了,所以她是有充分思想准备的前提下才去的省里,她对自己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她可能达不到预期的目的,但总会有收获的。只要有收获,他就会给她喝彩,没有收获,他也会给她喝彩,因为,她努力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的她带着钱回来了,只是,给她喝彩的那个人却走了,而且是一年……

    想到这里,姑娘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坐在每次来都会坐在的地方,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空荡荡的皮转椅,有些出神。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男人走进了她的心里,一个时期以来,尽管她有些抗拒自己的这种心理,但抗拒归抗拒,事实就是如此,她发现她已经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了,她的确爱上他了,爱上了他身上的邪气,正气,诙谐幽默,睿智热忱……爱上了他的所有。

    尽管孟客跟她说过他跟一些女人的故事,这些女人中,有省报的记者,有他准备结婚的对象,当然,外界还有另外一些传言,那就是在他的心里,一直默默地爱着一个人,这个人是无人能取代的,他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不结婚,其实就是在等这个人。

    人们往往说,得不到的是最珍贵最值得怀念的,但舒晴不这样认为,她认为,那是得到的不够好,或者是不够投入,试想,现实中如果有一个足够好、足够让他倾慕、让他触手可及的女子,他还会放着实实在在的人不爱,而去迷恋内心的那个不可能的她吗?况且,那个她早已有所属。

    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姑娘感觉到,尽管他没有任何的表示,但是他不排斥她,不讨厌她,甚至,还很乐于和自己探讨某些问题,最让她感到有信心的是,他买的那块文化石,本来想当做礼物送给他的两位好朋友,当然,其中一位是他内心一直驻扎着的人,当时她就认为送这个不合适,给他说了理由后,尽管当时他没有立刻表示采纳她的建议,但是第二天,他把这块石头送给了老顾,说明他对自己的建议是认可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当面跟她表达而已。

    她相信他会对自己注意的,这次,她就做到了,她没有让他失望,但是,她却无法当面听到他的赞扬声,或者是变相的赞扬,或者是更进一步的鼓励,或者他还很有可能说:呵呵,这点小事对于你们省委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啦!

    但眼下她能做的只是把批文放在他座位的正前方,而他,却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