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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三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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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卜根同样没能够冲破李傕所在的中军营地,李傕的手段比起阎行来,更加狠辣,他甚至等到匈奴人驱赶溃卒到了射程之中后,不分敌我,一并射杀,中军所在,更加密集的箭雨狠狠带走一波溃卒的性命之后,也让无从掩藏行迹的匈奴饿狼遭受创伤,只好瞪着发绿的眼睛,舔着伤口,不敢再上前冲击营地。

    在派出去的两个百夫长的骑兵部队也迂回焚烧粮草辎重失败,撤退回来汇合之后,须卜根就知道今夜的踏营已经不可能再有其他突破了,这些汉军看来果然如得到的情报所言,是聚集了不少来自外镇的精锐兵马,不再是寻常那种一经受挫、就败如山倒的郡县兵。

    念及如此,须卜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匈奴人的战法精髓就在“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利用骑兵高机动性在敌人的薄弱地带迅速锲入,带出一波血雨之后,又飞快地脱离敌人的攻击范围。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前汉的汉武帝倾尽汉帝国的全力进攻匈奴,卫青、霍去病两员良将不断战胜匈奴人,但远遁的匈奴人依旧在瀚海、漠北等地,和汉帝国拉锯着,进行了一场长达百年的汉匈战争。

    南匈奴的势力已经远远不如在前汉之初雄踞草原时的辉煌鼎盛,但这种战法已经深入到了他们骨髓之中,于夫罗如同丧家之犬,却能够带着三、四千匈奴和杂胡骑兵纵横汉地的州郡之间,让各地的刺史、太守束手无策,绝不是无能之辈,他手下为数不多的千夫长之一的须卜根能够存活下来,靠的也不纯粹只是运气。

    须卜根汇合齐人马之后,也已经看到汉军各营之中不断有人马出动,汇合成一股逆袭的洪流,准备从两侧包抄自己这一支虚张声势的夜袭人马,他心知这些汉军人马中的骑兵精锐程度也不逊色于自己手下的匈奴骑兵,一旦让他们给咬上,再想全身而退,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反正今晚已经趁机冲踏了汉军营寨的前营,还杀伤了不少汉军士卒,在内心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震动,已经达到了须卜根夜袭敌营的目的,他再次举刀,让身边的匈奴骑兵吹响撤退的号角声,下令让匈奴人一边撤退一边将沿途的所有物什全部点燃,以火代兵,利用火势来阻拦汉军逆袭的追兵。

    于是,在急促的号角声中,来势汹汹、犹如有排山倒海之势的匈奴人犹如黑夜的鬼魅一样悄然汇集,从原路退了出去,并再次将火把尽数扔在营地的路上,原来那条长长的张牙舞爪的火龙很快就消逝不见,只留下在黑夜中不断远去的马蹄声,证明他们的足迹来踪。

    ···

    匈奴人退走之后,汉军营地里的动静却还没有平息,遍地狼藉的营地里,还冒着黑烟的灰烬,随风飘扬的火星子,身首分离的尸体,哀嚎痛叫的伤卒,这一切,都在提醒着汉军士卒,刚刚在半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一切。

    徐琨和阎行约定信号,合兵一处冲杀出来之后,匈奴人也恰好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声,他带人冲杀在前,可惜也只是杀了一两个在黑夜中撤退时倒霉落后的匈奴人,再次在黑夜之中隐藏踪迹的匈奴人,徐琨自然不敢贸然再出营去追,他气得牙痒痒的,看着遍地狼藉的前营,狠狠地将头上的铁兜鍪重重地抛在地上,口中骂道:

    “这些匈奴人也忒狡猾了,不仅咬走了饵肉,还让他们脱钩走了!”

    阎行看着中军已经派出四下扑灭火焰的士卒,他没有说什么,匈奴人作为曾经草原上的雄主,自然不会是寻常的角色,凶残如狼、狡猾如狐,正是他们在战场上的真实写照,徐琨想要将中军营地当成诱饵,从而在两侧包抄匈奴人的打算没有实现,虽说可惜,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再在战场上找这些匈奴人讨回这个梁子便是。

    不过看着从中军营地匆匆驰出的军马和面色阴晦的士卒,阎行不由心想,怕是这个时候,心情最糟糕的还是那三位校尉吧。

    ···

    中军营地,李傕的军帐之中,带领骑兵追赶不上匈奴人的郭汜气呼呼起掀开军帐的帷幕,大步走了进来,他随手将摘下来的兜鍪抛到一边,也不顾李傕、张济都坐在帐中,径直往一旁一张空着的马扎走去,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可是想想还是憋了一口恶气,不由起身拍了拍身前的案几,发出“砰”的一声重击声,口中恨恨地骂道:

    “算是这些匈奴杂胡跑得快,要不然,乃公将他们的头颅尽数砍了下来,制成溺壶,看他们下次还怎么敢跑到我等的营地里撒泼!”

    郭汜口中骂着还不解气,他骂骂咧咧地又往案几上重击了几下,帐中的李傕、郭汜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劝解,他不由悻悻地自己停下也有些发痛的手掌,诧异地往帐中的其他两人看去。

    张济一脸严肃,此刻脸上蒙着一层灰霾,抿嘴不说话,而李傕也闭口不言,眼睑低垂,好像睡着了一样。郭汜见状不由瞪大了眼睛,指着张济、李傕两人,口中恼怒地问道:

    “你们这是作甚,营地都被匈奴人踏翻了,还能待在这里学方士练气辟谷不成!”

    张济没有接话,李傕的眼睛微微抬起,看了恼怒的郭汜一眼,微微笑道:

    “老郭,你先别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甚么阵仗没有见过,被羌胡袭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急甚么?”

    “这——”

    郭汜被李傕这么一说,虽然满肚子的气没办法发泄,都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冷哼一声,又重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伸脚将面前的案几大力踢开,以发泄心中被忽视的不满。

    郭汜以前是盗马贼,刀头舔血、脾气暴戾,李傕、张济都是知道的,看到他的无礼行为,两人对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张济在看到李傕的眼神之后,终于开口说道:

    “看来这些匈奴人也是单于本部的精锐,人数虽说不多,对起仗来,倒也是颇为棘手——”

    郭汜又是一声冷哼,牛眼一瞪,口中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么,于夫罗再怎么落魄,也是匈奴人的右贤王,他手下这些匈奴骑兵,能不是单于本部的精锐么?”

    张济无端被郭汜打断抢白,心头也有了火气,他回瞪了郭汜一眼,郭汜在军中也是一个骄横角色,除了董卓之外也没有忌惮过别人,张济虽然和他同是校尉,但他也毫不示弱地跟他对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张济知道郭汜的脾气,对视了一会之后,还是先移开了眼光,别着脸不再出声。

    李傕有意无意地等着两人较量完之后,才缓缓开口:

    “刚刚中军军吏初步清点过后的情况,今夜前营的帐篷、辎重被尽数焚毁,其他各营也略有损失,前营的士卒死伤最多,各营的数字虽然还没报上来,但估计损失也要不少于五百人!”

    这种夜袭引发的情况就是这样,被匈奴人亲自杀死的士卒倒是少数,反而是被匈奴人的马蹄、营地受惊乱跑的马匹、自家士卒混乱的践踏造成的伤亡占了多数,而被匈奴人四出放火焚毁的帐篷、辎重更是无数,所幸后营没有被匈奴人的骑兵给突进去,要不然这战还没打,粮草辎重就全没了,李傕等人带兵救援临汾的日头也到头了。

    郭汜长呼一口气,右手握拳击打在自己的左手上,口中骂道:

    “前营多是北军那些杂碎,这些关东兵就是不禁打,再这样下去,这战还怎么打——”

    “不过是一场小败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这些匈奴人虽然精悍,人数却少,在战场上只要先用游骑缠住他们,再全力击破白波贼寇的主力,他们这些见利而来的匈奴人除了逃跑,还能济得了甚么大事!”

    李傕看到郭汜因为今夜打了一个窝囊仗,心中有气无处发泄,口不择言,怕他再继续胡言乱语,直接就出言打断了郭汜的话,郭汜被打断之后,倒是没有出现太大的反感,他以往和李傕一同出战的次数很多,知道李傕的本事,没有像对待张济一样,怒视李傕。

    张济这个时候,看到郭汜也被打断对话,心中也才好受了一些,他转而看向李傕问道:

    “这些匈奴人也颇为强悍,只怕比起我凉地的骑兵来也不逊色,这临汾的局势只怕不像你白日在众人面前说的那样吧!”

    李傕点了点头,口中也接着说道:

    “没错,我不过是害怕众军心中忌惮白波、匈奴势大,不敢北上,才估计夸大了我军的优势,以坚定众人北上援救临汾之心,牛将军的信中真假难辨,不过只怕临汾的局势的确不妙!”

    张济听完李傕的话,暂时没有接话,虽然他对李傕之前跟他们提前商议时没有谈到这一点略有不满,不过他不是郭汜,内心的想法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而牛辅的用兵才能,久居董营之中的他们都各自心中有数,跟在自家的岳父身边,打打嘴皮子上的仗还可以,真独领一军,遇上像匈奴人这样既狡猾又难缠的敌人时,就要吃败仗了。

    郭汜对牛辅带兵的本事心中就更是不屑,只是碍于他在董营中的地位才没有说出来,不过这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伸手拍了拍大腿,大叫说道:

    “那徐家的假子立功心切,今夜这一次,见了匈奴人的凶悍,怕是被吓倒了吧,要是他不敢去奔袭贼寇的老巢,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