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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十年长梦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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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无需惊慌,时间一到即可解除封印。  前朝余孽,裴彧是见过的,苏袖月能替了苏府长子, 并隐匿南国“皇长子”的身份, 这期间...多多少少有他的周旋, 那日乐坊初见,他本意是为见苏府故人, 却没想到在半路...就收到苏府满门被灭的消息。

    再后来,他与苏袖月惊鸿一面, 或许是裴彧太执着,只一个眼神,他就认定苏袖月是藏在心里多年的她, 如果那身体里是她的话,定然又带着任务, 裴彧本不想打扰, 直到那日再见。

    一身迟暮妇人装扮的苏袖月,他当即断定...是她,也只有她...扮女子永远只挑中年妇人扮,最初在南国时,他始终未见过她重拾女儿本色,哪怕后来因为种种原因, 她嫁入云南王府, 也无非是为躲避皇位上那人。

    那年冬季, 她拖着病躯,浅笑着折了枝玉兰花,在他怀中离去,至此一生,未着红装。

    如今裴家山庄满园的玉兰花开得极盛,她终于...回来了。

    总是这样,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轰轰烈烈,裴彧没有忘记,南国时,初识她,苏袖月也不过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平民,凭着才学和傲骨步步青云,倾了不知多少人的心。

    可她这样的女子,可以安放在朝堂,却不能被困在后宫。

    她离开后,那人也随了她而去,南国动荡不安,如今的容帝抓住时机逆谋,坐上了高位,对一众皇亲国戚赶尽杀绝,却还得奉他裴彧为座上宾,只因那三分之一的兵权,她留给他的...亲手训练,以一敌十的亲兵。

    那时,他姓裴为恪,乃云南王裴恪,机缘巧合误食那人为锁苏袖月在身旁,大兴丹药炼成的不死药,自此容颜永固,死期不知。

    为瞒世人,也为自保,他寻了长相相似的亲信顶替自己慢慢老去,而裴彧自己,不惜扮作女子,一来为尽可能不引起怀疑,二来...为了避免出仕。

    若不能与她同朝为官,要这高位又有何用。

    只是那人啊,裴彧想到那追随苏袖月而去的男子,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嫉妒他想死便死,不像自己如活死人般,又羡慕他...完完整整地拥有过她。

    对裴彧而言,他的身体似乎永远停留在二十岁的年纪,可他又确实历经两朝,活了好几十年,也守着贞洁好几十年。

    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思了几十年,梦里凶猛点也不为过,只是他羡慕...羡慕那人与苏袖月有夫妻之实。不过,或许是他误食灵药的原因,苏袖月对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裴彧句句未敢或忘。

    她说,我要走了,你别伤心...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她说,若你真的能长生不死,也许在未来的某个世纪能再见到我,只不过...那个世界,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她说,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良善,我做什么...都带着目的和任务,我接近谁,也一样。

    所以...别惦记我。

    裴彧没有答应,只记得她躺在他怀里,每说一句,气息就微弱一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握着她手里的玉兰花,直到捻出花汁,泪如雨下。

    奈何...花魂已逝,斯人已矣。

    他这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心,到底是疼了,疼得狠。

    比他更疼的,也许就是那人吧,苏袖月离开的那日,天气很冷,那人刚下了朝,一身明黄,到底是觉得这颜色刺眼,他入云南王府时,脱了朝服,只着雪白里衣。

    许是一贯薄情,那人未落半滴泪,只喃喃道:“你要走了是吧,我留不住你了是吧。”

    裴彧怒极,全然不顾颜面,只道是“滚”,却不曾想,那人狠狠一声跪下,浑然似深闺怨妇般压抑道:“苏袖月,你要了我,又舍弃得如此干脆,我,一点都不难过。”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可转眼间,又弃了国,以死相随。

    裴彧没有意外,那人就是个天生的骗子,谈笑风生间各种挖坑,“挖坑”这词...自然是苏袖月教的。裴彧也曾深受那人毒害,奈何骗子一向坑死人不偿命,可独独为苏袖月破了两例——

    未骗她,为她死。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时间是一剂良药,除了在感情这件事上是个庸医,裴彧学着沉淀痛苦,品出甜味,就好像那人最后说的那句话,“你要了我,又舍弃得如此干脆...”他如今再回味,全然不觉酸涩,只当是欲求不满的男人...临死前的不甘,话说回来,他这多年守身如玉,似乎更可笑。

    思及此,他嗤笑一声,回了神,目光从苏袖月所作画像上移开,规规矩矩的工笔画...苏袖月啊苏袖月,多年未见,你倒是愈发谨慎了,裴彧想起暗室内藏着的肖像画,那是他所作,技法却是南国时期苏袖月所教授。

    只是裴彧不知,有些人...越是经历得多了,就越是放飞。

    好比苏袖月...越穿她越浪。

    他摇了摇头,卷好画轴,吩咐入选的寥寥数人进行武试。

    这寥寥数人...无非就两人,除却苏袖月,多了个严慎言,只是哪怕裴彧跟闹着玩儿一样招亲,容夙也不敢有微辞,他不由忆起容帝所说,云南王手中的兵权数量是三分之一不假,质量却...

    容夙压下不悦,云南王必须拉拢,目前要做的,就是踢掉严慎言,让苏袖月把人娶了。

    他正纠结要不要派探子暗中做手脚,就听得云南王身后立着的文士不疾不徐道:“第二轮武试——比登高。”

    容夙的眸一亮,世人谁不知,大理寺少卿严慎言...惧高呀。

    其实不然,裴彧善良宽和不假,只是这善良宽和里...加了一点点双标。就好比现在,外面突然的闹剧再次让裴彧停了轿辇,他袖手旁观,丹凤眸里却隐有意外之喜。

    那个人,曾有一面之缘。

    轿辇外,似乎人近中年的女子正颤抖着拍了拍搀扶着她的“年轻男子”......那迟暮妇人打扮的正是苏袖月,她含着泪,示意身旁的檀婳扶起“悠悠转醒”的严慎言。

    陡然间...狠狠扬起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中,严慎言捂着脸颊偏头望向她,沉静如水的眸第一次失了分寸,心尖积郁多年的压抑和隐忍霎时浓烈起来。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苦苦周旋于废太子容珏和镇国将军徐攸身边,苏袖月啊苏袖月,容帝发现你前朝余孽身份的苗头,是我破釜沉舟,抢占先机告知容珏,让他们相互抗衡保你周全。

    多年来,我不远不近守在你身边,国子监,入朝为官,即便是此行,我也担忧你的安危,不顾一切扮作女子,用最愚蠢的方法,只为有理由同行,以慰问你苏府新丧之痛,我所做一切,无非是为了拥你复国,而现如今...

    严慎言的心凉到极点,他想把这江山重新送到严家唯一忠于的,真正的主上眼前,可苏袖月这狠狠一巴掌,和着初夏微热,让他彻底心如死灰。

    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吗?

    严慎言抬手拭去因为这一巴掌,嘴角沾到的面粉。

    到底是从刀尖舔血中走过的人,他低垂着眼,眸底复杂的情绪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这短短一瞬,对苏袖月而言却绰绰有余...先痛后怒,他严慎言猝不及防之下的反应,不仅是最本能真实的,也侧面说明了——

    他只会护着这个身体。

    对古代男子而言,这般的羞辱,即便生了杀心也不为过,可这小黑炭,不,小白面偏偏先是眸生痛色,甚至隐有委屈,像他这样少年老成,独善其身的人竟会如此,显然——

    是友不是敌。

    苏袖月先前就隐隐推测过这身体的身份,此时这样天赐的试探机会她如何能放过,经此插曲,她几乎可以确定严慎言暗中所谋的是什么,而这身体,又或者说是穿到檀婳身上的原主,身份果然不简单...非富即贵,王侯将相,错不远了。

    适时,一缕凉风从额间掠过,苏袖月面上痛色更甚,她的手还扬着,这看似漫长的心理活动于彼此不过是短短一瞬,她颤抖着放下手,沙哑着哭腔道:“言儿,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娘...娘也不是存心打你可,可...”

    苏袖月边哭边喘不过气,为了更好的站位,她一直背对着裴彧,哪怕轿辇中那道视线灼热,苏袖月也顾不上深究,只能按计划进行,她悄悄朝严慎言使眼色,想让他配合演下去,偏一双眼睛都要眨坏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真是...没有默契啊。

    苏袖月抹了把眼泪,她转念一想,严慎言并不知晓自己已揣摩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她那一巴掌,对这块榆木黑炭的冲击绝不会小,唉~

    扎心了,老铁...

    苏袖月抖落甩巴掌时手心扑下的厚重面粉,她望了望严慎言脸上缺失的那块,忍得很辛苦。

    在一片灰白中,那块黑尤其乍眼,惹眼程度竟快比上他右眼角莹莹欲坠的那滴泪痣,苏袖月再次暗叹一声可惜,那样一双眼,生长在泛黑的肤质上,就像是...断壁残垣里开出的花一样。

    也许,严慎言的心,和他这双眼一般...难能可贵。

    说到底,外人难窥其所思,但对他真心所护之人而言,严慎言,却是再忠心不过的小狼狗。

    也罢,苏袖月敛敛眸光,严慎言扮作女子定然是想接近裴彧,她便帮他一把。

    只是这小黑炭到底嫩了点,裴彧是什么人,男扮女装,且不说他是伪装的行家,当是年轻女子这一点,就难近裴彧的身。

    任何一个智商稍在线的男人,对主动接近的年轻女子,多少都会有所防备,相比之下,中年妇人要略微合适一些。

    然而,苏袖月并不觉得容夙身旁那青衫谋士扮女子的计策可行,可行是可行,前提条件是裴彧真是女子,至于她演这一出,一来为了给容夙暗中安插的探子交差,一来...为引起裴彧的注意。

    或许,真的被他捎带进裴家山庄也不一定。

    另一方面,檀婳之所以扮作男子,亦是容夙他们传信要求,这一路马车上,探子关于苏袖月和檀婳的回报无非是下棋下棋再下棋。

    青衫谋士到底放心了苏袖月,却对来历不明的檀婳,甚至可能会误了容夙的檀婳放心不下,而让她扮作男子,碍于男女大防,她自然就不可能随着裴彧的轿辇共回裴家山庄。

    只因届时,防得密不透风的云南王府里,容夙的探子再无法入内,他们无法知悉里面的情况,只能放任最信得过的人在其中与裴彧周旋,显然...只有苏袖月能当其任。

    只是这番她若帮了严慎言,那探子必在容夙面前有微辞,至少明面上,她是容夙的人,严慎言是容珏的人,本该针锋相对。

    苏袖月略一思索,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她扫过严慎言的女子装扮,不得不感慨一句直男审美,有道是人靠衣装,她望着这样的小黑炭,心里的计较有些忐忑。

    话虽如此,不妨一试。

    苏袖月缓缓取出怀中的手帕,掩面垂泪道:“言儿,你,你...怎么就从京城跑回来了呢?是,娘知道你定然受委屈了,可——”

    “可那人...你不想跟也得跟啊!”

    苏袖月说着说着,眼泪竟是簌簌而落,看得严慎言心中莫名又有几分动容,只是哪怕他年纪轻轻已被誉为谋略无双,也着实摸不清苏袖月的套路。

    可严慎言最见不得人哭,他下意识伸手去拭苏袖月的眼泪,却在这时,裴彧轻咳了一声。

    妈的,不忍了...

    苏袖月转身跪下,她实在无法直视这块榆木黑炭,少年老成不假,谋略无双不假,不会演戏要来有何用!

    彼时苏袖月不知...有道是,莫欺少年穷,若干年后的严慎言,脱胎换骨之后,再相逢,不动声色间竟是把她也骗了过去。

    这一点上,苏袖月显然是个合格的师傅,此刻,她伶仃地跪于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朝裴彧一字一句痛声道:“小姐,求您帮帮民妇,帮帮民妇被前太子强行囚禁,誓死出逃,这才晕倒在路上的...女儿啊。”

    她话音刚落,严慎言似终于开窍,他故作扭捏地跪在苏袖月身旁,头微低,看着好不伤心。

    “这位夫人,还有...小姐,请起。”裴彧下轿相扶,却是只握了握苏袖月的手。

    “夫人放心,若前太子容珏行事与作风果真愈演愈烈,已荒诞到如此的话,我定会还小姐一个公道,先请起罢。”

    苏袖月感激地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刹那间,裴彧清丽无双的脸孔漾起笑意,笑容只一眼就让人见之不忘。

    他的美...似乎已无关性别。

    苏袖月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她借力起身,由裴彧搀扶着步入轿辇,说来奇怪,裴彧像是颇为排斥同作女子装扮的严慎言,轿内偌大的地方,他偏要坐在苏袖月和严慎言中间,生生把一双“母女”隔开。

    苏袖月没有在意这小小细节,她凝了一眼轿帘外静立的檀婳,对裴彧道:“小姐,实在给您添麻烦了,容我与犬子交待几句。”

    “夫人请便。”

    “多谢。”苏袖月附在檀婳耳边交待一番,叮嘱由她代为写信传于容夙,而后,那青衫谋士所派探子的事便可告一段落。

    信中内容自然是告知容夙为何助严慎言同入云南王府,原因也是屡试不爽的万金油——与其时时防备敌人,不若放在眼前盯着。同时,她先前提及容珏囚禁民女,此番抹黑,无异于表明忠心。

    法子虽折中,暂时却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只是——

    苏袖月悄然暼了一眼严慎言老气浮夸的装扮,说实话,容珏那样得天独厚的,应当看不上这样的...吧,这点,也是她先前忐忑所在。

    其实真要说来...做戏真真假假,这般造谣应当无伤大雅,容珏的品味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喜欢女子,苏袖月转了转手腕上的红色锦带,蓦然间带起一片铃响,恍惚中,她这才发觉,锦带的亮度更甚从前。

    那这喜欢,到底是亲手给她系上蕴藏巫蛊之术铃铛的小太子容珏,还是挨了一巴掌,或许有点受虐倾向的小黑炭严慎言,亦或者是...好像在哪见过的小姐姐裴彧呢?

    “檀婳姑娘,可有兴趣下盘棋?”苏袖月提袖摆好棋局,捻着蓝田暖玉棋子的手转了转,那玉质的棋子竟在光线下隐隐发生了变化。

    果然,暖玉棋子珍贵难得,因为制作时玉料的独一性,这些棋子在强光下会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大致却可分为全透明,半透明,不透明三种。

    重要的是,檀婳,也就是这身体的原主,她以此创了一套暗号,只不过还未来得及从文渊阁取回棋子,自己这身体就易主了,她也阴差阳错穿到了檀婳身上。

    而苏袖月能得知这暗号,无非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能力,因而她们此刻可以畅通无阻地交流信息,在探子眼中,却是再普通不过的博弈。

    棋盘上,不同位置摆放着不同透明程度的棋子,信息经过转换,跃然于纸面。

    “檀婳姑娘,苏府的事...请节哀。”苏袖月徐徐传替着信息,眸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之人的微表情,她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把控,而这身体的原主无疑是突破口。

    “苏大人,你不必试探,即便如此,我仍忠心于殿下,因为...我爱他,即便,即便,”

    他喜欢的是男子。

    苏袖月轻轻颔首,檀婳始终未告知容珏这身体是女子,恐怕就是这层原因...她沉吟片刻,檀婳已再度变换棋子的位置。

    “苏大人,毫无疑问,你继承了我的记忆。因为,我也继承了原来檀婳的记忆。”

    推己及人,苏袖月并不意外,她欲再问些什么,檀婳的棋子又发生了变化,“苏大人,你定然是个聪明人,只是恐怕感情上有些迟钝。”

    檀婳不由忆起最初她和容珏坦白时,对方仿佛是预料之中,甚至片刻间就定下将错就错,她曾问过缘由,容珏却淡淡说了八个字。

    惊才绝艳,棋逢对手。

    言外之意,无非是苏袖月比她更合适。

    檀婳心中明了,容珏生性多疑,不相信她爱他胜过苏府亲人,怕她因家仇而生反叛之心,“苏袖月”这个比“檀婳”更重要的位置,他不敢出一丝差错。

    思及此,檀婳的心底不由有些酸涩,对容珏而言,经历那样的事情后,在他眼里,利益关系、相互牵制,永远比爱更牢靠。

    她顿了顿,重重挪动棋子:“苏大人,请不要负了殿下的信任。”

    “檀婳姑娘,在下明白。”

    苏袖月下意识握了握手腕上的红色锦带,不禁反省:自己在感情上,真的有些迟钝吗?

    确实如此吧,虽然继承了檀婳的记忆,可檀婳对容珏的那些小女儿心思在她眼中不过是没有意义的信息,苏袖月选择性忽略,却是因此让容珏发现端倪。

    难怪自己需要这红色锦带时时刻刻提醒,就像那莫名其妙的英国男人,苏袖月再如何理性分析也不明白他的喜欢。

    简直,神经病...嘛。

    她黛眉微蹙,心中隐有一丝烦闷,对苏袖月而言,喜欢一个人,似乎比抓获十个罪犯还要为难。

    活着的二十七年里,她想了想,解释最多的一句话好像是...有那功夫喜欢人,还不如多读几本书。

    或许,我真的喜欢学习?

    苏袖月长叹一声,她轻敲棋子,欲切入正题,却又收到了檀婳传递的话语。

    “苏大人,你是男子吧,请你...”

    “姑娘且放心,你这身体,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在下还是懂的。”

    苏袖月徐徐摆放棋子,她自然知晓对方担心什么,不过...她并不打算种百合,一个两个搞基的未成年已足够让她头疼了。

    这一个,自然指容珏,这第二个嘛,苏袖月摸了摸鼻尖,那个名字倒着写也一样的“小黑炭”看着比容珏大不了多少...虽只见过一面,她却觉得严慎言少年老成得过分。

    “檀婳姑娘,容在下唐突,严大人...可与姑娘有何隐秘的过往?”

    苏袖月凝眸望向檀婳,困扰心中许久的疑惑终于问出口。

    “过往?”檀婳明显愣了愣,她认真回忆,半晌才移动棋子道:“严大人...他昔日与我和容夙共读于国子监,只是我与他并无交集,不知这算不算过往?”

    “这样啊。”苏袖月悄然敛眸,檀婳的微表情做不得假,只是这样就奇怪了,虽只得见一面,严慎言给她的感觉却很诡异,就像是刻意想和她撇清关系般。

    现如今,得到檀婳的回答后,苏袖月更加肯定,严慎言这个“小黑炭”,绝对在搞事情。

    而这事情,多多少少...与这身体的身份有关。

    *****

    云南境内,风尘仆仆的马车旁,严慎言气定神闲地理了理墨色常服袖口的褶皱,轻含笑意道:“严回,我们来早了。”

    “少主,您不是要赶在那位的前面吗?”驾车的黑衣护卫抬起脸,莫名委屈。

    “又撒娇?下不为例哦。”严慎言低头一笑,抬手摸了摸严回的头,“赶在苏大人前面是不假,只是现在这时辰...离裴家山庄禁严还差不到一刻钟。”

    严慎言负手身后,弯腰凝着青梅竹马的小护卫,宠溺道:“好了,你告诉我,这一刻钟里,我们怎么从山脚下行至山顶?”

    “我...我,我——”

    “我什么我!”严慎言曲指弹了弹严回的脑门,“愣着做什么,打道回府啊!”他话落转身,腰部却突然一紧,怔愣间已被小护卫打横扛在肩上,“我,我——来得及。”

    严回熟稔地运起轻功,如扛货物般僵硬地扛着严慎言,他娃娃脸紧绷,好一副视死如归。

    好在他只是视死,严慎言此刻却真的想死,严回向来一根筋他不是不知道,可这一言不合就扛人的坏毛病谁教的?

    话虽如此,严慎言还是优雅地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揪住严回的衣襟。

    苏袖月给了Aaron和Ried一个安心的眼神,沉稳上前。Alex的右手果如猜测,显然是被炸伤的,苏袖月走近,离他一米之外,这个距离不会过近让人压抑,也不会过远。

    “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苏袖月取出风衣口袋的餐巾纸,轻声道:“Alex,我解开了你的谜底。”

    英俊的男人漾起笑容,苏袖月低垂着眼...很好,他已经慢慢接纳。

    她抬眸,目光清浅:“Alex,让我猜猜,为什么你前几次爆炸地点都选址在女性较多的场合和时段?”

    “小姐,你很聪明。”Alex打断道:“我真的,很喜欢。”

    苏袖月的心微怔,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根据档案,Alex童年饱受继母虐待,对女性恐怕仇视居多。

    “先生——”苏袖月面色如水,拿出公文包里的书,“我想,您可能真的喜欢这本关于反派的书。”

    她望了望天色,试图用共同话题拖延时间。

    “不,苏小姐,”Alex的目光意味深长,“请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苏袖月点点头,飞机上,前座的男人回头询问天气,她悄然抬眸:“Alex,我记得。”

    当时我回答你的是——华盛顿会有场暴雨。

    对话之间,胡佛大楼顶层上的时间悄然流逝,迁徙而来的乌云层积聚在上空,天色已渐黯淡。

    “哗啦...”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打破了楼顶僵持的局面。

    苏袖月不再拖延,她灵巧地旋身,反手一个擒拿扣住了Alex的肩和右手手腕。

    适时,倾盆大雨把能引起爆|炸的火光熄灭得一干二净,苏袖月心底本能的不安却更甚。

    “苏小姐——”Alex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柔情一逝:“你记错了,飞机上,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轻轻摁下左手手套里的小型遥控器,顷刻间,埋在Alex皮肤下的芯片炸|弹猛地爆|炸。

    “苏袖月...”

    “我最后的目的——是你。”整个fbi,也不及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

    *****

    “待把此间风雪染红,许尔重回长安旧地。”

    耳畔传来飘渺空灵的声音,苏袖月睁开眼...雪,洋洋洒洒,生生不息,不知来源,没有尽头。

    漫天雪地里,一柄绯红纸伞由远及近,白雪皑皑一点红,煞是醒目,苏袖月愣了愣。

    奇怪的是——

    这葳蕤风雪半点都没有挨到伞中之人,似有意识般刻意掠过,兀自向周围飘散开。

    男子步履从容,恍若习以为常,苏袖月悄然望去,他身后的积雪绵软,平平整整,没有留下一丁点行迹。

    忽而,白衣男子的脚步微顿,持伞的手往上斜了一个角度,露出线条流畅,平滑精致的下颌,色泽却比这风雪还要苍白几分。

    “你叫什么?”

    卿瑾停下,古井无波的墨眸望向雪地里的女子。

    苏袖月有些恍惚...芯片炸|弹波及范围虽小,但离得那样近的自己恐怕必死无疑。

    她抬首,轻声道:“苏...袖月。”

    “可是袖手天下,揽月入怀?”

    空灵的声音恍若寒彻的雪,卿瑾斟酌片刻,伸出手,不远不近放在她面前。

    苏袖月微怔,试探着把手放上,问道:

    “为何是我?”

    “颇合眼缘,甚得我心。”

    卿瑾扶她起身,眨眼间,他手上的绯红纸伞化作一道流光,宽松合度地锁在苏袖月手腕上。

    眼前场景倏地变化,苏袖月错愕地望着手腕上的红色锦带,白衣男子已不见身影,而苏袖月的周围,此刻是一间古朴书房的摆设。

    十分特别的是,室内正中央设一圆台,台面似水镜,如雾如烟,看不清底,像是沟通外界的某种联系,苏袖月正困惑,耳畔忽地传来卿瑾的声音。

    未见其人,却闻其声,苏袖月有些遗憾,先前她心绪不宁,还未曾打量过他是什么模样。

    “苏姑娘...你面前的,名曰往生台。”卿瑾告知。

    苏袖月点点头,眼前凭空出现七幅画卷,展开环绕在往生台周围,她霎时愣在原地。

    一人高的卷轴上,工笔画极精极细,皆是长身玉立,或锦衣华服,或轻袍缓带的男子,苏袖月暗叹,身形已是得天独厚,面容又该是何等惊艳?

    她抬眸,目光一滞...画像上五官轮廓处竟是一片空白。

    “苏姑娘,此七卷名曰风花雪月录,若欲知画中人庐山真面目,你且寻了里面那盏青灯来。”卿瑾徐徐道来。

    苏袖月听言,走向室内最靠里的墙面。墙面前,楠木桌案上正供着一盏清亮的油灯,其后的博古架里高低错落摆着七个白玉小瓷瓶。

    她正欲问瓷瓶用途,卿瑾空灵的声音适时传来:“白玉瓷瓶——集七血,塑血骼。”

    “何谓七血?何为血骼?”苏袖月不解。

    “七血即指画像上那七人心头血,舌尖血,手腕血,颈间血...诸如此类,血骼则意指重塑血肉之躯,届时你可得永生。”卿瑾沉吟片刻,道:“切记,待爱意值圆满后,方可集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