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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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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

    “我是不是至少应该回家一趟,同林筱姗和我的父母照个面再走!”

    文秀急道:

    “千万不能,林筱姗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你怀疑她家渔船的事了,你回去了,就算她舍不得对你下什么狠手,也一定将你软禁起来,你根本再也出不来。”

    我说:

    “那我父母呢,见个面总可以么?”

    文秀道:

    “也不行!”

    我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

    文秀嗫嚅道:

    “我,我也说不好,我总觉得你父母听林筱姗的,况且,我估计现在林筱姗已经在满世界找你了,你刚才电话一直在响,我想一定是林筱姗的吧,你现在回去,我们还哪还有时间逃跑。”

    “逃跑?”我道,然而又马上笑起来,“对,我们确实是在逃跑,可是我们逃到哪去?”

    文秀笑着说:

    “我是有备而来的,早准备好了!”

    四个小时后,飞机抵达上海,又乘飞机飞往长沙,又坐汽车到衡阳,再做汽车到H县,从H县到H镇,坐摩托绕山路到了虎山村。

    这一路我们扔到了身上的手机——算是扔掉了一切通讯工具,从此逃离从前的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

    文秀一路上很开心,到了H镇上,她自己骑摩托载我,她的声音和她的秀发一起在前头飞舞:

    “刘治,你记不起这是哪里了吧!”

    我笑着冲前头喊:

    “我记不起了,但我猜到了,这是你的家乡,是我小说里写到的虎山村。”

    文秀笑道:

    “是的,我带你走的,正是你当年你来追寻我姐姐的路线,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你们打摩托车回家,现在是我载你回家!”

    我笑道:

    “你姐姐没你的本事,她不会骑摩托车。”

    她反转头来,洋装怒道:

    “不许说我姐姐的坏话!”

    我无辜道:

    “这也算坏话,啊,看路,看路!”

    摩托车进了山路,弯弯曲曲地前行,文秀放慢速度,用手指着远方的银雾袅绕的山说:

    “你记得那里不,你小说里写道的,我姐姐和你说过,那里有一颗神仙树。”

    我说:

    “我知道。”

    文秀突然带着悲伤的口吻说:

    “我姐姐现在就在那里,和我妈妈在一起。”

    我听她一说,心里禁不住一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我又说:

    “如今这山路是不是拓宽了,不像我小说里写得那么像肠子一般窄了。”

    文秀笑道:

    “一呢,六年过去了,山路确实也拓宽了,二呢山路本来也没有你写得那么窄,你是故意拿我们的贫穷做玩笑。”

    我举起一只手发誓:

    “绝对没有!”

    车轮碰到了石头,猛然间蹦跳了起来,我忙缩回手,抱住了文秀的腰。

    文秀在前头笑道:

    “还发誓么?”

    我道:

    “方向盘在你手里,你想它像兔子一般蹦着走,还是像马一样飞奔,全由你说了算。”

    文秀得意洋洋:

    “你知道就好!”

    我说:

    “可是现在我抱着你,你怎么走,我就怎么走,我们是一样的步调,一样的方向。”

    文秀乐不可支,大声地喊道:

    “风太大,风吹到耳朵上,话已经被全吹跑了!”

    于是我又伏在她耳朵上说了一遍,我说:

    “话进了耳朵,灌进了心里,风吹不跑了。”

    到了文秀的家里,才发现房子和小说里的房子也截然不同了,二层楼的房子,外头镶嵌着黄的和白的瓷砖,虽然说不上豪华,然而至少不能说破旧了。

    我问文秀:

    “从前的破旧的房子被推翻重建了?”

    文秀说:

    “从前的房子也还在,这边的房子是新建的,从这房子里穿过去,就到了从前的房子里头了。”

    我说:

    “我大概心里还是喜欢从前的那房子,我小说里写的那房子。”

    文秀笑着说:

    “还好没推翻,不然要让你失望了。”

    到了房子里头,文秀的爸爸见了我,很激动,但更多的是意外,他颤抖着声音对文秀说:

    “怎么?”

    文秀说:

    “爸,是他,刘治,他现在是我的男人。”

    我以为他会生气,心里盘算该如何向他解释,然而我多虑了,他很高兴,我才想起来,文秀说过,她妈妈的遗愿希望我和文秀在一起,他自然听她妈妈的。

    我又问文秀:

    “你奶奶呢?”

    文秀伏在我耳朵上低声说:

    “奶奶去年过世了,不要说,我爸爸会伤心!”

    我一惊,就是说,这偌大的房子里,现在就住着文秀爸爸一个人,他不孤单,不寂寞,不害怕么?

    穿过新房,果然到了旧房子的灶屋里,还是旧的灶台,旧的八仙桌,文秀的爸爸给我倒来白开水,依旧用白瓷碗装着,他说:

    “你喜欢喝白开水的!”

    我愣上一愣,随即说道:

    “是的,是的!”

    灶屋的边上是堂屋,堂屋中间的神龛上挂着几幅黑白像,我的心一痛,从上面猜出了文秀的爷爷奶奶,文秀的妈妈的遗像,然而没有文慧的。

    我疑惑道:

    “怎么没有文慧的。”

    文秀小声地说:

    “姐姐走的年纪算是夭折的,我们这里的讲法是不吉利的,上不了神龛。”

    我叹了一口气,心里有几分失落与不平。

    到了晚上,夜已经静了,文秀坐在床头,灯光下的脸红扑扑的,她半带娇羞地说:

    “刘治,我怎么有一种,今晚便是我们的新婚之夜的感觉。”

    我愣了一愣,笑着说:

    “我们早有了夫妻之实。”

    她低着头,咬着嘴唇说:

    “还不是你坏,在巴厘岛的沙滩上迫不及待地夺走了我的……”

    她说不下去了,脸红得像喝了酒,那样更增添了她的娇艳。

    过了一会,她又说:

    “可是,前几次我们都太冲动了,像被人催着一般地着急,像被人瞪着一样得不安,不像今晚,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我们心安理得,我们可以仔细地端详对方,可以对彼此说心里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有时间说的话,甚至我们可以点上一根蜡烛,我们慢慢地谈,总之,我们有的是时间,也不怕任何人来打扰我,因为这间大房子里,就只有你、我,我的爸爸,爸爸已经睡下了,只有我和你还醒着,我们的思想,我们的心都还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