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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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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晋城活到如此年纪,细数数,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羡煞旁人。平日里只有旁人瞧他脸色的时候,他不曾瞧过别人什么脸色,单单是许家长子的身份就足够让他吃香的喝辣,一辈子养尊处优,更何况他还踏足娱乐圈,成了顶天立地的一代影帝,简直是光环上套光环,层层叠叠的光环罩在他身上,足够闪瞎凡夫俗子的铝和钛狗眼。而这些耀眼的身份,也阻隔了许晋城与外间的交流,他习惯了站在高处冷眼旁观那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习惯了在勾心斗角面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他在现实中缺失的情感感触却在拍电影的时候得到了补偿,他演绎了不同荧幕形象,参与了不同的人生体验,练就了比旁人更敏锐的感知,可惜那些东西说到底还是虚假造作的,许晋城始终像一个活在云端的人。

    他活在热闹的圈子里,实际的交际圈子却极小,这些年算得上交心朋友的,数来数去,也不过就剩了江玉婷一个人,早些年同严瀚还有陈晓川也算是谈得来,只是这些年桥归桥路归路,各人有了各人的缘法,情谊上便疏远了。至于他的弟弟许晋池,那是他快乐的源泉,也是他痛苦的地狱,除此之外,许晋池几乎便没有什么朋友了,只剩下孙文宏那样的酒筵醉友,还有身边流水一样的各种工作人员。简单说,许晋池,其实是一个极度贫瘠的人,可他又是极其强悍的一个人,他觉得自己足够强大,身边并不需要多余的人,多余的感情,他自己就足够了,这样更方便他独自舔舐那些见不得光的疮口,也更便于继续深藏见不得人澎湃情感。

    迪诚烨可以算得上是许晋城头一遭碰到的异类,他的闯入太突然,带来的变数让许晋城措手不及,他明明在脑子中已经想好了一条条应对迪诚烨的对策,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迪诚烨的招式层出不穷,变幻莫测,许晋城终于承认自己对于这种人,真是应对乏力,胜算堪忧,只能强作淡定,以不变应万变,可谁能告诉他,被压倒生啃之后,还怎么继续装淡定!难不成要他当成没发生?那还不如让他啃回去!

    对于高高在上的许晋城,也就只有迪诚烨这种,才能吃得下他。迪诚烨从来没有刻意去隐瞒自己官荫世家的显赫出身,说得好听一点,他也是个相当有才华有实力的新生代导演,不靠家里关系,也能打造出响当当的口碑。说得再白俗一点,自古以来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出身也算得上实力的一种,他干脆该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事半功倍的事情何乐不为,毕竟人生苦短,一辈子的精力那么有限,省下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投入自己的艺术创作当中,这是笔划得来的账。要说许晋城是养尊处优,那么迪诚烨就是天之骄子了,虽然迪诚烨平时并未表现出惹人反感的傲气,对人也客客气气看起来很好相处,那是因为他的傲气已经渗入骨髓,要说谁才是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他迪诚烨绝对胜了许晋城一筹,再加上迪诚烨年纪更轻,简直就是热情似火敢想敢干,他并不觉得许晋城有多么高高在上不可接触,许晋城欲拒还迎的滋味反而更加激发出迪诚烨的征服欲望,所以估计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吃死许晋城了。

    此时,迪诚烨哼着小曲开着车,心情简直好到爆,而坐在他身旁的许晋城则是一脸黑云压城。迪诚烨知道许晋城肯定会发脾气,可惜许晋城是个自诩有身份的绅士,他就算发脾气又能出格到什么地步呢?所以迪诚烨毫不畏惧地继续调笑道:“技术怎么样?”

    许晋城确实干不出出格的事,更没有心思去想,此时他眼神空空洞洞地看着前方的路,好像压根没有听到迪诚烨的话,甚至压根没有在意身边有人,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后的应激障碍,木然无魂。他脑中全是晋池,他不敢揣度,不敢妄想,不敢期许,他深陷泥沼瘴气,眼前大雾弥漫,完全失了思辨能力。

    迪诚烨对于许晋城的这般状态着实不满,他最见不得许晋城对自己的无视,于是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劝你还是早点收心,不管你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你要是敢越雷池一步,说得难听点,就是乱伦,你跟他都叫许家老爷子一声爸爸,以后要是东窗事发,你想过怎么收场?现在幸亏是我,可你想过没有,我能察觉的事情,总有一天也会有其他明眼人察觉,这种事的后果你承担不起,毁掉的不只是你自己,是你全部的家人。”

    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被人这么明晃晃地讲出来,就是另外一种感受了。许晋城如遭当头一棒,耳畔警钟长鸣,不不不,那可不是普通的警钟,简直是拿他的天灵盖去撞了少林寺的金刚罩,一下子头破血流肝脑涂地了,他呼吸急促,目瞪口呆地直愣愣盯着迪诚烨,眼圈有点泛红。

    迪诚烨实在看不下去,将车缓缓停到了路旁一处树荫下,他解开自己安全带,摸了摸口袋想叼根烟,又想起来自己早就戒烟了,便无奈地深呼吸,心里像爬了一窝蚂蚁,痒得很。他侧头看着许晋城的可怜模样,没有忍住,干脆双手捧住许晋城的脸,扭过身子,又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没有那么多歪歪肠子,也没有那么功利急促,唇齿相接,辗转缠绵,就像是真的动了情。许晋城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由迪诚烨予取予求,没有回应 ,也没有反抗,像极了待宰羔羊,虚软无害,完全处于了弱势被动,迪诚烨尝够了滋味,抬眼看了看他,都快要生出负罪感了,像是欺负了什么老实巴交的处男一样。

    迪诚烨不禁在心中暗笑,傲气如斯,原也生了鼠胆,许晋城活得也真够憋屈,看来他一直恪守道德和伦理的底线,把自己硬生生地逼到了悬崖边上,进一步粉身碎骨,退一步原地踏步,这是许晋城性格的死穴,却也成就了迪诚烨的机会。不破不立,大破大立,迪诚烨干脆拿出心理医生的姿态,放缓了声音开导道:“这事儿怪不得你,感情这事就是王八对绿豆,看对了眼是没法回头的事,不过老堵在心里总有决堤那一天,不如好好疏导疏导,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把我当成个说话的人。”

    许晋城听后,终于活动眼珠子看了迪诚烨一眼,眼睛慢慢恢复光彩,他从椅背上起来,坐直了身子,说道:“高攀不起。”

    迪诚烨忍不住笑,说着:“说得文艺点,你我都是滚滚红尘的过来人,有些事没必要那么讲究,难不成还要为你柏拉图爱情守身如玉?这可不是在拍戏,咱活得现实点,我的提议怎么样?许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

    许晋城看着迪诚烨,眼神中满是审视,好像终于回味过来这小子刚才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许晋城低下头不再看他,抬起手用拇指抿了下嘴角,然后看向窗外,说道:“说得好,说得可真好,行啊,要不咱俩玩玩?”

    迪诚烨欢欣鼓舞,他早就知道绅士样子的许晋城肯定是憋屈坏了,越是禁欲模样的人,越是欲壑难填,他可不就等许晋城的这句话!迪诚烨强忍住扑过去就此将许晋城扒了的冲动,笑着说:“干嘛说玩玩,我可是认真得很。”

    许晋城也一笑,话锋一转,说着:“是吗?你那么认真,我辜负了你的真心多不好。你说得没错,我承担不起后果,可惜天底下我偏偏就看入眼了他一个,对于旁的男男女女……”许晋城看了一眼迪诚烨,继续说道:“要是我能放开玩,那倒也是解脱。”

    迪诚烨皱眉,许晋城的话超于他的预期,句中酸酸涩涩别有城池,迪诚烨决定暂时退让一步,不要将他逼迫得那么紧,所以说着:“话说得有点远,你也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当朋友,有些不能对旁人说的话,可以对我讲一讲,省得憋在心里自己难受。”

    许晋城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着摇摇头,说着:“然后让你抓住更多小辫子?”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

    “嗯,完全不信任。”

    “那刚才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

    许晋城无言以对,迪诚烨循循诱导道:“还是那句话,你不要一口回绝,咱俩从朋友开始慢慢相处试试,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就给个时间期限,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你说了算,要是这段时间里你还是反感我,那我就识趣走人,以后再不骚扰你。不过是单单是做朋友,你不要戒心那么重,考虑一下嘛!”

    连亲带啃的普通朋友?骗鬼呢。迪诚烨语气中带了可怜兮兮的求乞,许晋城想到还有影片要合作,弄得太僵谁都下不了台,干脆点头应下,心想着以后注意保持距离,千万不要独处就是了。

    嗬!这么容易就上钩,许晋城竟然如此纯真,简直可爱至极,迪诚烨心里憋笑默默想着,一旦进了摄制组,天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不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他许晋城不管再怎么矜持,总会有臣服于自己的那一天,迪诚烨对自己的技术可是信心满满,不管是追人的,还是床上的。

    迪诚烨心满意足地将许晋城送回去,并没有再干越界的事,可惜他还是得意早了,完全低估了许晋城,时隔三天的早晨,迪诚烨抖开清早刚送来的都市快报,只见娱乐版头版头条上加粗的黑色标题赫然写着:

    传许晋城退出新戏《梨园》拍摄,亲荐新人周宇接演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