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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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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观音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前面站着的一排排妙龄女孩。那些女孩大都在十二岁到十五岁,长相清秀,穿着质朴,此时正一动不动的微低着头,做出恭敬谦卑的模样。

    梳着圆髻,长相富态的牙婆正滔滔不绝的跟俞姨娘推销这些女孩的好处。

    观音叹了一口气,托齐王萧琅的福,她现在看着这些小姑娘,见谁都觉得像是别人安插在永安侯府的细作。就连现在滔滔而谈的牙婆,她都觉得她是不怀好意。

    俞姨娘认真听着牙婆的话,偶尔点一点头,然后便转头低声吩咐了宋麽麽和白麽麽几句。宋麽麽和白麽麽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那些女孩面前,先瞧她们的模样,再观其手,看其步,问话……等等。

    这些都是挑选丫鬟的一般步骤了,淘汰掉模样太丑有碍观瞻,模样太出挑进来容易勾坏府里的爷们的,观手是为了看她们的平日卫生习惯,勤勉与否等等,看她们的步行,则是为了看她们的规矩,问话则是为了打听她们的身世背景以及伶俐与否了。

    经过这些步骤,宋麽麽和白麽麽大概挑选了二十名女孩出来,最后再由俞姨娘过眼,去掉其中俞姨娘没看上眼的几个,最终留下了十四五个。

    俞姨娘挑完后,转头对观音道:“你也看看,你自己的丫鬟,你要什么样的,自己挑,挑好一并留下来。”

    观音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然后抬眼望了一眼院子里站得密密麻麻的女孩子们。

    虽说牙婆对她们的教导里,直视买主是个不规矩的行为,但那些落选的女孩子,此时也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来,眼睛望向观音的方向,露出期盼而可怜的神色。对于她们这种入了奴籍,在人牙手中四处流离的人来说,最好的归宿,也便是能被一个好的府上买下,伺候那些身份高贵的主子,也籍以自己不用再挨打受饿。

    观音看了两圈,有些不忍再看下去,最终点了点站在最后一排的两个女孩子,对牙婆道:“就她们两个吧。”

    牙婆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观音会看上那两个女孩。牙行不成文的规矩,为了提高成交率,牙婆将手上的女孩给买主看的时候,一般都会将质量好的女孩放在前面,而排在最后一行的,自然也都是质量最差的。

    俞姨娘也是有些意外,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要了她们两个,看她们面黄肌瘦的,长得跟豆芽菜似的,模样也不好。看着没福相不说,这么瘦小,让她们提个扫把都不知能不能提起来。”

    的确,跟别的女孩子们比起来,她们身材瘦小,头发发黄,看着的确难看了些。刚才宋麽麽和白麽麽挑选的时候也看到,她们的甚至不甚机灵伶俐,其中有一个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结巴。

    但观音想,倘若别人要安插细作在永安侯府上,总要挑几个机灵能让人看得上眼的人来,像她们这样模样不好又不伶俐的,反而安全。反正她又不需要她们做什么,贴身伺候的她已经有曼珠优昙几个了,只要她们会扫地擦桌子这些活儿就行。

    那两个女孩儿大约也没想到观音会挑上她们,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好像才终于明白了什么高兴起来,然后急切又有些笨拙的走出来,跪在地上对观音磕头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小姐……”然后一边磕头一边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句。

    俞姨娘看着她们笨拙的模样,实在有些看不上眼,于是问观音道:“你要不要再重新挑一下,要是下面这些没有合你心意的,刚刚姨娘挑好的你拿两个走……”

    观音笑了笑道:“我看她们就很好,我又不是寻她们做小妾,要这么漂亮做什么。何况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处,下人太聪明了,就容易将主子当傻子哄,笨人容易对主子忠心。”

    牙婆刚才虽然愣了一下,但现在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些质量不好的小丫头本就不容易出手,她养着她们,卖不出高价不说,还费口粮,现在有人要买了她们,她简直求之不得。想明白了之后,她马上眉开眼笑的奉承道:“六小姐果然是见识不凡,老身佩服。小姐放心,这两个丫头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人是最忠心不过的了。且别看她们长得瘦小,干起活来可是一把好手……”说着滔滔不绝的夸起这两个女孩来,真真是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连缺点都能被她说出无数个好处来。最后见俞姨娘有所犹豫大约是怕她们反悔,于是提出这两个女孩的价格给她们打个八折。

    观音见俞姨娘仍然是不大赞同的模样,便笑着道:“姨娘,左不过是两个丫鬟而已,难道姨娘是舍不得花钱?两个丫头加起来还花不了你二十两银子,拔不了你几根毛。再说,刚才听她们两人说,她们出身于魏州。魏王今春元宵时,在自己的封地发现了‘祥瑞’进献给了圣上,说不好她们身上也有从魏州带过来的福瑞呢。姨娘,你挑的时候也应多想一下,除了看她们本身素质,还要多看看她们出身自何处。刚才我看姨娘挑了好几个出身齐州的,齐州不久前还闹了瘟疫,许多就是因此从齐州逃出来,然后落身奴籍的。先不说她们身上会不会带着瘟疫,但这些人多少让人觉得晦气。反倒是像魏州这种福瑞之地出来的,应该多挑一些。”

    俞姨娘道:“就你歪理多,罢了,你愿意要她们就留下吧,又不是出不起两个丫头的银子。”

    不过,观音的话她到底还是听到了心里。她倒是不会怀疑牙婆敢将带疫病的丫头带进府里来,但确实如观音说,从那地方来的,多少带些晦气。

    她默默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挑出来的几个从齐州来的退掉,换上了几个从魏州来的。

    观音松了一口气。

    魏王是郦皇后之子,当年殷后和殷家之亡,与郦后及郦家扯不开关系,甚至当年殷后的长子,齐王的兄长,就是在逼宫失败后,被郦后的兄长一箭射死在皇宫内的。齐王与魏王不说是死敌,但也是差不多了。齐王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因不至于能插手到魏王这个得宠皇子的封地去。倘若齐王要用人,自然应该更可能用他齐州的人,而不至于魏州出身的人。

    丫鬟挑好后,俞姨娘吩咐身边的宋麽麽道:“将这些丫鬟带下去,让人先教导她们规矩,等学好了规矩再让她们出来当差。”

    宋麽麽道了声是,然后带着新丫鬟下去了。白麽麽称了银子,递给了牙婆。

    牙婆接了银子,笑不拢嘴的说了好一会的吉祥话,这才带着剩余的丫头告退出去。

    牙婆走后,俞姨娘尚来不及起身回自己的院子,便有丫鬟匆匆的走了过来,对着俞姨娘和观音屈了屈膝,然后禀道:“姨娘,六小姐,二老爷回来了。”

    俞姨娘听得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什么时候?”

    丫鬟答道:“已经到门口了。”

    俞姨娘原本的好心情顿时落了下去,冷了冷脸道:“她们夫妻二人倒是一个德行,回个府都爱不打招呼偷偷摸摸的,是怕我们关紧了府门不让他们进府不成。”

    观音拉了拉她的衣袖,唤了一声:“姨娘。”说着向她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丫鬟下人。

    俞姨娘这才缓了缓心口的不满,又问丫鬟道:“去通知侯爷了没有?”

    丫鬟回道:“已经让人去告诉老爷了。”

    俞姨娘又道:“让人去告诉二夫人一声,准备去门口迎接二老爷。”说着又冷屑道:“想来二夫人怕也不用我们告诉,怕是比我们还先得到消息。”

    那丫鬟听着俞姨娘前后不一的话,顿时不知到底该不该去通知二夫人了。观音示意她道:“快去通知二夫人吧。”二夫人知不知道是她的事,但她们通不通知则又是她们的事了。

    丫鬟得了吩咐,连忙屈膝道了声是,然后往二夫人的院子去了。

    观音跟着俞姨娘到永安侯府的大门的时候,梁氏果然已经在了,此时正靠在程二老爷的肩膀上,半把鼻涕半把泪的诉说相思之苦,观苓、观萤以及洪姨娘站在梁氏的身后,也是红着眼睛拿着帕子抹泪。程二老爷的身后则站着一名美貌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穿一身素色的衣裳,手上牵着一个五岁的孩童。这大概就是程二老爷的宠妾吕姨娘,以及程二老爷的庶子,程家排行最小的观庐了。

    程观庭和程观唐也已经到了,正眼观鼻鼻观天的一脸漠然的看着二房这一出“久别重逢相思苦”的戏码。程观唐永远是不分场合的跟观音不对付,见到观音,狠狠的瞪了观音一眼,结果被程观庭发现了,则又被兄长警告的瞪了一眼,然后只能不满的低着头败下阵来。

    俞姨娘有些不屑的看着那哭哭啼啼的一家子,隐了隐自己的神色,然后笑着屈膝给程二老爷问安道:“见过二老爷。二老爷回来得怎的这么突然,也不让人送个信回来,倒是让府里毫无准备。”

    程二老爷程举是个高瘦的中年男子,他比永安侯小了五六岁,但概因常年在外不及永安侯在京中舒坦的原因,程二老爷看起来比永安侯要沧桑,又加之他皮肤黝黑,更显得他年纪比永安侯还大。

    程二老爷听到俞姨娘问安的声音,挥了挥手让梁氏闪开,然后看向俞姨娘,道:“啊,是俞姨娘啊。”说着直接忽略了她问他为什么突然回来的话题,转而问起永安侯道:“大哥呢,怎么没有见到他。许多年不曾见到大哥了,真是念着他紧。”

    未等俞姨娘说话,梁氏却突然瞥了他一眼,然后哼哼道:“你是哪个牌子上的人,不过一庶出而已,难道还想让人家堂堂永安侯亲自出来迎接你不成,人家可是连个身边的妾室都比你的正牌夫人高贵。还不赶紧进府先自己收拾干净了自己,然后亲自去九拜三叩的去见侯爷。”

    这话说起来便是有些诛心了,偏俞姨娘只能忍着不能发作,反而要陪笑着道:“二夫人这话就说得真是让妾身面红耳赤了,这府里,何人敢对二夫人不敬。”说着又对程二老爷道:“侯爷也一直记挂着二老爷呢,常常跟妾身念起二老爷。只是今日侯爷出门会友去了,二老爷回来得突然,侯爷和妾身都没个准备。这已经让人去请侯爷回来了,想来很快二老爷就能看到侯爷了。”说来说去,也只能怪你自己不打声招呼就回来。

    程二老爷却抚着胡子道:“的确该是我这个弟弟先去拜见兄长,是我不懂事了。”

    俞姨娘还要说什么,程二老爷却已经指了身后的美貌妇人和孩童对俞姨娘道:“这是我房里的吕姨娘和小五观庐。”说完又转头对身后的吕姨娘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指着俞姨娘道:“这是大房的俞姨娘,去,拜见一下,磕个头。”

    俞姨娘连忙道:“这可千万使不得,妾身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不过一妾室,哪里受得起吕姨娘的磕头。”

    程二老爷道:“欸,这虽然都是姨娘,也有尊卑之分,你是大哥的妾室,自然要比她高一等。”

    这说来说去,话说得再好听,还是想要强调她不过是个妾室,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既然他这么想要让吕氏磕,那她就让她磕。

    她不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吕姨娘,等着她来磕头。

    吕姨娘自然知道程二老爷不是实意想要她磕这个头,只是如今情形,她却有些进退不得,于是便悄悄的看向程二老爷。

    程二老爷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他是没想到俞氏真敢让吕氏磕这个头。难怪梁氏在信里说,这个俞氏仗着有侯爷撑腰,都快挤得她在侯府没地方站了。

    他想了想,对吕姨娘示意了一下。吕姨娘会意的垂下头去,牵着程观庐走过来,然后拜下去,道:“见过俞姐姐,以后还望姐姐多多关照。”

    俞姨娘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一眼,拿帕子捂了捂嘴,然后半是玩笑半是故意的道:“你这可是求错人了,要关照,你该求你的主母才是。我一个大房的妾室,可关照不到二房的屋里人去。”

    吕姨娘听得脸上一红,连忙悄悄去看梁氏的脸色。而俞姨娘亦果然看到,梁氏正偷偷的扯着手里的帕子,眼睛看着吕氏,簌簌的射出冷箭来。

    俞姨娘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想要给她难堪受,一个生了儿子的姨娘,梁氏的嫉妒就能让她在这府里站不住脚。

    吕姨娘虽明知俞姨娘是故意离间,却也不能跟梁氏解释什么。

    吕姨娘有些暗恼俞姨娘,接着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微笑了起来,然后拉着程观庐道:“五少爷,来,你也跪下来给俞姨娘磕个头。”

    妾室算作半个奴,但她生的五少爷却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她倒是看看,她一个妾室,敢不敢受五少爷这个主子的拜。倘若她敢,外头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大房。让二房的主子给大房的半个奴才下跪,不是大房欺压二房是什么。

    程二老爷正在为吕姨娘的机智点赞,然后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眼睛却偷偷的瞄向俞姨娘的方向。

    只是程观庐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还处于叛逆却又不懂事的年纪,吕姨娘拉着想让他跪,他却扭着身子不愿意。吕姨娘低声说了几句话,好不容易哄得他愿意了,程观庐正要跪下来,结果这时候观音却突然走了出来,过去抱住程观庐,笑着道:“这就是五弟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弟呢,真是个可爱的弟弟。”

    程观庐显得有些胆小,被陌生的人一抱,顿时吓得哭了起来。吕姨娘连忙去哄儿子,至于跪拜的事自然也不能进行下去了。

    观音像是也被吓到了一般,连忙放开了程观庐跳开了几步,有些惊慌的道:“五弟怎么哭了,我只是喜欢他,想要抱一抱他而已。”

    旁边的程观庭心里松了一口气,悄悄的将手里拿着的小石子收回了袖子里。他自然不能看着发生程观庐跪拜俞姨娘的事,这于他们大房的名声有碍。他刚才还想着,若是吕姨娘真的不知分寸,他免不了要让他儿子吃点苦头哭一场了。观音这丫头倒是聪明。

    他给观音投去一个称赞的表情,但观音却对着他仍是一脸无辜样,仿佛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俞姨娘露出一股笑意,但很快又遮掩下去,然后故作严肃的佯装训斥观音道:“看你没轻没重的,将你五弟都吓哭了,还不快给你二叔父道歉。”

    观音从善如流的走过去,低头对着程二老爷微微屈了屈膝,十分歉意的道:“对不起,二叔父,我不该将五弟吓哭。”

    程二老爷有些失望,但此时也只能道:“好了,不关你的事,是你五弟胆子太小了。”说着又被小儿子的哭声吵得心烦,于是转头狠狠的瞪了小儿子一眼,骂道:“哭什么哭,胆子小成这样,以后能干什么大事。”

    程观庐被这一吓,连忙缩在吕姨娘怀里,哭得越加大声了,吕姨娘一边心疼得直想掉泪,又怕儿子惹得程二老爷心烦让他厌弃,越加急切的去哄儿子。倒是梁氏,见庶子被丈夫训斥,倒是心情转而好了起来。

    程二老爷重新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观音。起先是有些嫌恶的觉得,这小丫头真是跟她生母一样,满肚子的心眼。但是越看着倒是越看越觉得,这小侄女长得正是倾城惊艳,竟然比她生母还要绝色上三分,一时看着,倒是忘记了移开目光了。

    观音很不喜欢程二老爷的目光,她看得出来他看她的目光里带着赞叹、惊艳和可惜,但这种惊艳又不像是某些男子的那样,是一种倾慕或者欲念的眼神。他看她就像是一件华丽珍贵、奇货可居的物品,她甚至猜测,他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啊,这东西可真是漂亮啊,可惜不是他的,不然他可以用她来换一些更好的东西,比如说富贵,比如说权势。

    俞姨娘对程二老爷看宝贝女儿的目光很是不满,提醒的轻咳了几声,然后出言打断他的打量道:“观庭和观唐,想来二老爷已经见过了,这是妾身和侯爷所出的小六观音。”

    程二老爷终于回过神来,但仍是舍不得移开目光,心里可惜了好一会,才道:“是观音啊,我离开侯府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个垂髫孩童,如今却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也……比小时候更加标致了。”

    俞姨娘道:“二老爷还是快进府吧,太夫人想来已经知道您回府的消息了,怕是等不及见您。您可不知道,太夫人这些年可记挂着您呢。”

    程太夫人向来视这个庶子为哽在心口的一根刺,会记挂他才是奇了怪了。

    程二老爷却像是没听出俞姨娘的不怀好意一样,反而也拿袖子擦了擦眼睛,作出一副孝子状,道:“我也记挂着母亲,这些年在外,特别是每逢佳节,更是让我想起了母亲。这些年我不孝啊,未能尽孝在母亲膝下……”

    说完先抬脚跨进门槛,进府里去了,后面的人自然也跟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