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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萤火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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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奔出小院,穿过人潮,跨过田埂,沿着窄溪奔上山路。傍晚的山风吹在微潮的脸上,像是在舌尖含了一片带着初夏味道的薄荷草。山道上传来幽幽的晚钟声,于淳突然停了下来,偏头笑着问她:“看到上面的那座庙了吗?”

    陆小鹿喘了几口气,一抹汗涔涔的额头向上看去。只见山腰上相互掩映的绿林中隐隐露出飞檐红瓦,钟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

    “那是月老庙。听隔壁的老嬷嬷说,要问姻缘的事去那儿准没错。”他的脸颊微红,不知是不是热出来的,“她家千金和千金的千金的婚事都是在那里定下的。”

    陆小鹿的舌头打了结:“婚事?”

    晚风吹起她的一缕长发,悠悠地在于淳的耳朵厮磨打转。

    她愣愣地盯着他瞧,他也直直地望着她。不一会儿,两人的脸一齐热了起来。

    “咳。”于淳最先捱不住,低下头望着她绣着蝶的鞋尖,“还有些路程,要不要我背你?”

    “啊,不用!”她下意识将数字不断跳动的镯子藏到背后去,脸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狡黠笑容:“这点路算什么?我能从江南一路跑回于家庄去!”

    于淳抿抿唇,卷翘的睫毛极快地向上翻动了一下:“山路滑。”

    她低头瞧瞧鞋底:“没事,今天这鞋防滑。”

    “......地上湿。”

    “唔,还行啊。”

    “碎石硌脚!”

    “也没有啊......”陆小鹿喃喃着,蓦地抬起头惊讶地瞅着一直磨磨叽叽的人,“淳哥儿,你......”想背我?

    于淳不自在地微微别过头去,含糊其辞地应道:“上来吧......”

    陆小鹿静静地看着他微红的耳根,眼眶有些发热,这就是她深深地喜欢着的男孩啊。他细致入微的体贴,一低头时的羞赧,总能让她的心不知不觉地变得柔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走了那么远,度过了几个春秋,陪在身边的依旧是他......

    她看看镯子上的倒计时,眼角不可控制地湿了。因为,这个可爱的男孩属于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鹿?”

    “哎!”她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抹了把眼泪,声音轻快地答了一声,“要来咯——”

    于淳的臂弯一沉,嘴角却翘了起来。

    听老嬷嬷说,这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子背着姑娘在这山道上走上多少步,两个人就能在一起多少年。

    他抬头看看远处的庙宇,露出坚定又幸福的笑容。

    看这路程,足够他们在一起十生十世了吧?

    两个身影融为一体,在山道上缓缓前行。青石板上回响着一声又一声脚步,像是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承诺。空中有飞鸟飞过,人影拐过弯道,渐渐消失在傍晚的晚霞下,唯有隐约的谈话声随着风飘回来。

    “淳哥儿,我重吗?”

    “重,很重。”

    整个世界都在背上,又怎么轻得了呢?

    ###

    由于天色渐暗,月老庙人迹寥寥,连庙祝都去进食晚斋了,偌大的姻缘殿里只跪着他们两人。

    月老像端坐在大殿中央,瞧着慈眉善目的,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红线。陆小鹿跪在蒲团上,好奇地瞧着它。

    游戏世界里的神,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于淳许完心愿,一偏头就瞧见了她歪头苦思冥想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想什么呢想得这么认真?”

    “啊?哦,没什么。”发呆被抓包的小鹿装模作样地拜了两拜,双手合十,“许愿许愿!”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可是一闭上眼,她的心就奇妙地静了下来。幽幽的香火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淘洗着她焦躁忧愁的心情;耳畔有庄重磅礴的晚钟声传来,丝丝缕缕盘绕在她的心间。脑中一片清明,世间的一切烦扰似乎都已经随着视觉的消失而消失,一个愿望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凝现......

    请让他幸福。

    如果能够允许她再贪心一点点,希望给他幸福的那个人,可以是她。

    “叮——系统提醒:玩家与男主亲密度上升,达成【心有灵犀】成就。”

    镯子突如其来的提醒声让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只素净温暖的手拭了拭她的眼角。

    “小鹿......你怎么哭了?”

    “烟熏的。”她有些不自在地掩饰道,说完还假意扯过他的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鼻涕。

    于淳轻轻地笑了两声,黑亮的眼睛干净澄澈:“真是个傻姑娘。”

    “接下来呢?上哪儿?”她腾地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于淳也站了起来,牵过她的手往外头走,语气神神秘秘的:“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

    这着实是一个好地方。

    在原来的世界里一定看不到这么漂亮的星空,银河真的是当之无愧的银河,月亮也是最圆最明的那轮月亮。

    溪水淙淙,一旁的草丛里有萤火虫缓缓穿梭于草木之间,幽幽的萤火像阿拉斯加的极光那般漂亮,隐约的光亮衬得溪水神秘而又神圣。

    “那些是什么?”陆小鹿眼尖地看见了沉在水底的一块块小木牌。

    于淳借着天黑掩饰面上的紧张:“那叫缘木,爱侣们用它来验证两人的缘分。在缘木上写上两人的名字,然后放入溪水中,凡是能沉到水底的,就证明两人此生有缘,能够白头偕老。”

    沉到水底?听起来倒像是沉香木。

    看着水底满满积了一层的木牌,陆小鹿心中明白了过来,所谓有缘即沉,只是世人对于每一段爱情的祝福罢了。想来旁边的箱子中装的全部都是一定会沉水的沉香木,试缘分一说不过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愿意相信这个善意的谎言。

    “我们也来写吧!”她神采奕奕地偏头看他。就让他们的最后一个晚上,留下可以回味一生的回忆吧。

    于淳带她来本就是此意,又怎么会反驳。两人兴致勃勃地选了一块木牌,一同写上两人的名字。

    “等等!再添一笔!”小鹿恶作剧地在他的名字上画了个猪头,眯着眼喜滋滋地欣赏了一番,“完美!”

    而于淳只是宠溺地笑笑,不曾阻止。

    “你来投吧。”于淳将木牌递给她,“你的运气向来比我好。”

    陆小鹿也不推辞,挑眉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木牌轻飘飘往水里一掷。

    木牌在两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浮了起来,随着溪流漂走了,甚至来不及让他们伸手去捞。

    “这......”陆小鹿本就知道两人的结局,心里不由擂起了鼓,有些心虚地,埋怨道,“啧,几个木牌也要偷工减料。这个不算,再来一个!”

    于淳却不甚在意,笑着附和她道:“对,不算。”

    陆小鹿在箱子里翻翻拣拣,每个都拿在手心掂量,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选了个份量最足的。

    “就这个吧!”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什么都依着她。照例在牌子上写上两人的名字,陆小鹿却没了画猪头的兴致,紧张兮兮地将木牌塞到他的手中:“这次换你来。”

    于淳自然也知晓靠一个木牌来试缘分是多么荒谬,带她到这儿来也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罢了,因此心中并无负担,甚至还觉得她紧张的样子甚是可爱。

    “扔重点!”她睁大了眼睛郑重其事地叮嘱他。

    于淳笑着点头,装模作样地抬臂蓄力,猛地将木牌往水里一扔。

    木牌没入水中。

    “太好了!”陆小鹿喜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没入水中的木牌弹了回来,不可思议地浮在水面上飘远了。

    这回连于淳也蹙了眉,他回头一看,看见娇小的身影不知所措地隐在黑暗中,不觉得心中一痛。

    “我的水漂向来打得好。”他强撑起笑容安慰她,“再去拣一个,我这回认真地投!”

    陆小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不迭地点头,小跑回箱子边上颤着手指拣了一个。

    温暖的手掌覆上她冰冷僵硬的手指,他缓慢的、带着调笑的声音让她莫名地心安:“别怕,月老嫌你刚刚把我画成猪头替我出气呢。”他拿起笔,笑着询问她,“这回让我来画你,可好?”

    陆小鹿哪会有意见。只要这木牌能沉底,别说把她画成猪头,就是让她变上几天猪头那也无所谓!

    于淳执笔在木牌上写下两人的名字,一气呵成。

    陆小鹿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字写得这般好。

    “要画猪头咯?”于淳故意哄她开心。

    陆小鹿伸手搓着他的脸,凶巴巴地威胁他:“画猪头可以,一定要画得最漂亮最可爱!”

    于淳嘴上不肯答应,手上却仔细地在木牌上描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鹿。

    陆小鹿脸一红,松开了□□他的双手:“呐,你去投吧。重一点!一定要重一点!”

    事不过三,于淳自然不敢大意,他灌注内力于木牌之中,使力往水中一掷。带有内力的木牌迅速坠入溪底,激起偌大的水花,连着周边的木牌都被震开了好远。

    陆小鹿嘴角的笑意还未彻底扬起,木牌再次悠悠地离开了溪底......没等它自行露出水面,于淳就将它捞在了手心里。

    “小鹿......”

    “我......我再去找!”陆小鹿慌张地后退了几步,不敢看他的眼睛。

    于淳将安慰的话咽了回去,垂头蹙眉打量手心的木牌。它看起来跟池底的那些木牌并无差别,难道......

    他咬牙驱走脑中荒诞的猜想,用指腹擦净木牌上的名字,犹豫着将它重新投入水中。

    只听得咕咚一声,木牌直直坠入水中触到池底,静静地躺在池底不动了。

    他的心中一凉,随即恐惧了起来。他们两个,当真没有未来吗?

    “淳哥儿......”

    身后传来她竭力抗拒却仍旧颤抖的声音,他连忙伸手将水里的木牌翻了个个儿。整理好脸上的表情,他浅笑着回头:“怎么......”笑容却在视线触到她的那一瞬间彻底土崩瓦解。

    他心爱的姑娘在夜风里瑟瑟发抖泪流满面,怀里紧紧抱着一堆木牌,轻轻一动就有一两个掉下来砸在她的鞋面上。

    “淳哥儿。”她脆弱地央求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们再试试,再试试好吗?”

    “你瞧,这儿有这么多的木牌。”

    “总有一个是好的,对不对?”

    “总有一个会沉,对不对?”

    他久久说不出话来,蓦地起身把她抱在怀里:“沉了,已经沉了。”

    对她的爱早已沉在他的心湖里,沉在他的骨子里,怎么也漂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