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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情冢(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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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香的翠帘垂下,有些缥缈意,门框上插着一枝妖娆的桃花,如万千波翠一点红。

    夜色正浓,绛色的莲香炉焚着熏香。南玉坐在桌旁,有些莫名的慌乱,只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周安拍着胸膛说南玉是他见过最潇洒的人,满脸坏笑地将南玉推进这个雅阁当中,说是一会儿便会有软香温玉在怀,望他能好好享受。

    南玉哪里都去过,还独独没来过青楼,实属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千冢从外头掀帘子进来,手中还端着些糕点。她走到南玉面前,然后将木盘放下,坐在了他的对面。千冢什么也不说,托着腮看南玉,永远都看不够似的。

    南玉有些局促,说:“我...不会强迫姑娘,你可以走,钱我还是会给的。”

    “我愿意的,不算强迫。”千冢拿起一小块花生酥,往南玉嘴前递了递,说,“公子,这是锦袖亲手做的,尝尝看。”

    南玉有些僵硬地咬了一口,细细在口中咀嚼着,很久才咽下去。

    千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说:“公子想喝酒吗?”

    南玉摇摇头。千冢倒也不勉强,仰头自己灌了下去。南玉看她喝得急,连忙想阻止,可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南玉问:“姑娘是叫锦袖?”

    “花名,好听吗?”千冢托腮看着他。

    “好听的。”南玉点点头,半晌,又问,“那姑娘原来叫什么名字?”

    千冢想了想,说:“不记得了,只知道姓千。”

    “再好听的花名也不比以前的名字。我唤你千千如何?”南玉说。

    “公子说什么,锦袖都觉得好。”

    南玉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这些柔媚到骨子里的话,举杯略略抿了口酒水。千冢起身走过来,勾住了南玉的腰带,弯唇而笑,将他往床榻方面拉去。南玉控制不住脚步,只能任由千冢拖了过去。

    千冢将南玉推到在床上,我原以为这一段又要看不到的了,谁知她放下帘帐之后却没有了方才的笑意。

    南玉躺在里面,睡得极为规整,不敢越雷池半步。千冢躺在他的一旁,面容如染了霜雪般,不复方才的温柔。

    直到听见窗棂有些轻微的响动,千冢起身,警觉地往外面看了看,才又躺了下来。

    我有些惑然,方才竟是有人在监视他们?

    南玉磕磕巴巴地问:“千千...怎...怎么了?”

    “没什么。”千冢淡道,眼睛并不看南玉,说,“南玉,你在折腾些什么?”

    南玉愣住了,问道:“你说什么?”

    千冢侧过身来,然后往南玉胸膛的地方钻去。南玉背脊都僵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把手放在千冢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似乎在安慰她。南玉说:“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那么多次大战,为什么你都不来?”千冢声音带了些哭腔,“每次我都希望你能来,若你能对我动手,我也不用每日都活得那么煎熬。南玉,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南玉打小就知道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可现在他却不能让千冢停止哭泣。他有些疑惑:“南玉是你喜欢的人么...你刚才喝了点酒,是不是有些醉了?”

    千冢抱住南玉,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我很想你。”

    “除了我哥哥,我没有信任的人了,那些人都想杀了我。”千冢抽泣道,“他们每天都盼着我死。我一旦坐上去那个位置,就不能再下来了。我没有办法...当初你一定恨极了我,我不想...我没有办法...”

    南玉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看她哭成那个样子,却问不出一句话。南玉抱住她,说:“没事的,我能保护你。”

    千冢在南玉的怀里哭了一夜,似乎将这些年积攒的压力和委屈全部都哭了出来,南玉也一夜没合眼,就这样听她哭了一夜,时不时低低说几句安慰的话。

    这些年千冢过得并不好。在那个位置坐着,滋味真有些难言。

    你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那时我只相信舜苍,就算是千沉,我心中也存有一定的防备。

    我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从魔界离开后,我卸下了一身重负,心中也卸下了防备,可这一切却由千冢替我背负了。

    仙魔之间的几次大战,千冢都是御驾亲征,不为别的,她就想见到南玉。她听说孤竹小筑的那片林子因无人照拂而渐渐枯萎了,而与其同时,南玉的修为却日益精进。

    直到南玉下凡历劫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中,她终是没压抑住心中的那份情感,执意要来凡间寻找南玉。她派人查过明国几位皇子的命格,当位的太子虽有鸾星相护,却极为微弱,不是君主之才。

    南玉这一世掺和到皇位之争中,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然而南玉是张清越,他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公子昱是个宽厚仁良之人,虽做事多有疏忽,但有旁人辅佐,定也是一代明君,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

    我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看着生死卷宗问:“你说这千冢来要做什么?”

    舜苍沉思了一会儿:“改变南玉的命运。”

    我往下挪了挪身子,枕在舜苍的腿上,再问:“你说她为何扮成青楼女子?好玩吗?”

    舜苍说:“不知道。你可以用生死卷宗看一下千冢过去的事。”

    我说:“生死卷宗会选择性记载,以防有人以生死卷宗来探听军政要务。千冢居魔尊之位,想必是没有的,即使是有,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舜苍想了想说:“那千沉呢?”

    “不好说。这些事,千冢肯定是要瞒着千沉的。”

    舜苍答道:“方才抚琴的人,可能是千沉。”

    想起我们去魔宫那次,千沉正在调试琴弦,是有几个调子像是《相思》中的片段,舜苍竟是听到心中去了吗?

    我试着将千沉的过往调出来,果然有了大收获。

    魔宫,草长莺飞,那棵枯了很久的桂花树终长出些许嫩绿的叶子。

    千沉捧着一些折子进入了殿中,还不等他走近,千冢手中的信条燃成一缕蓝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千沉敛了敛眸,将折子搁到千冢的面前,敬声道:“这是今日的奏折。”

    千冢面容上的慌乱被她极为刻意地压下去,她将手指扣到奏折上,丹蔻如三月春里初上的妍花。她低声说:“知道了,退下吧。”

    千冢的命令,千沉绝对服从。他走到宫外,那缕蓝烟飞过了他的耳侧,灼了他几根头发。

    两人是君臣,却也是兄妹。这些年千冢在想些什么,念着什么,千沉不会看不出来。

    能让千冢心神不宁的唯有南玉一人。

    他私下里派人去查探南玉的近况,方才得知南玉为了精进修为而选择了下凡历劫。再而千沉又收到卜天命的卦象,方才知千冢为何慌乱至极。南玉此生是大凶的卦象,与他命格相结的鸾星极为微弱,待鸾星陨落时,南玉也定会有血光之灾。

    在这之后的没几天,千冢说要亲自去人间清除外逃的魔界余孽,以正尊风。

    千沉知道她真正的目的,却拱了拱手说:“臣会代尊上处理宫中事务,望尊上此行多番小心,定要平安归来。”

    千冢走后的第二天,宫殿中的灯不安地跳跃着,静候一旁的侍女剪了烛心,才使它渐渐平稳下来。新上的折子又堆成了小山,千沉手中的笔便没有停过,直到他再拿了一个折子,看了几眼就扔在了桌子上,皱着眉轻揉太阳穴,像是累极了。

    侍女走过来半跪在他的身侧,说:“千沉大人,休息一会儿吧,折子总看不完,也不是那么紧急的事。”

    千沉没有说话,疲倦地合上了眼。侍女起身,如水的小手揉捏着他的肩,希望他能有片刻的放松。

    过了很久,千沉作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出宫,我不在的这几日,由解千愁主持宫中事务。”

    千沉始终放心不下千冢。他跟着千冢的踪迹一路到达明国地界,却发现千冢成为了公子启的细作。

    公子启是明国的三公子,是个极有手段的人。公子昱仰仗自己的母后出谋划策,可公子启却是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获得了明王的宠信。公子启在朝中的名声一天大过一天,让王后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

    她帮公子昱养了那么多门客,就是希望他们能帮着公子昱保住太子之位。

    公子启盯着东宫已非一日之事,公子昱手下的官员方可应对,只是公子昱近日结交的张家长公子张清越让他觉得甚是棘手。

    一来,张清越家财万贯;二来,张清越身处朝堂之外,身边高手如云,对付他可要比对付朝中官员麻烦得多。

    公子启一直想找到张清越的弱点,多番查探都没有结果。

    直到有一个人来告诉他,张清越极好美色,美人计绝对是一把能要人命的温柔刀。

    那个人说她叫锦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