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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 姜后愣了, 我与李之宥也愣了。
谁也没有见过玄女如此的语气，如此的卑微。
但一愣之后，姜后瘫坐下，歇斯底里道, “这是假的！假的！”
她扶着墙，费了好大的劲才站起来，眼神睥睨着下方。
“哈哈哈哈……玄女你想要什么直接说，何必编出这样的谎言，我知道你法力高强, 所以造出这种幻境来刺激我，但你骗不了我, 可我不信！颜倾怎么可能如此，他怎么可能还会主动为别人服下情蛊！还是神界的玄帝又不安分了？他打起了妖界的主意？想要魔界的领域……”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已经哑掉了，脚下步步后退, “我才姜姬是他的魔后，我是曼陀罗宫中唯一的女主人！我和他还有儿子女儿。短短三个月不到！而且, 你、你长得这个模样, 连话都说不利索。”
见她说完, 玄女倚剑站起，绝尘扇再扇, 那些画面又变回雪, 大团大团的雪花粘在她的华服上, 她又是那个淡淡的样子，表情不比这冰雪温暖。
“你和颜倾的婚姻只是利益联盟，你同他的孩子也不过是空桑树结出来的，你们早已约定感情互不过问。”
玄女每说一句，姜后脸色都要苍白一分，但玄女一贯是直来直去，“但不论怎么样的开始，我晓得你对他确实动心了，他和我在一处，你会因此伤心，可这是事实，是我们对不起你，可若是我和他不在一处，便是对不起自己，我们自然只能对不起你。”
“不——”姜后打断她，她的牙关不住的打颤。
玄女腾空而起，飞向冰山，将九天剑扎进冰中，手攀着剑柄停在姜后面前，她和姜后之间只隔着一层冰幕，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知何时，姜后脸上已经挂满泪珠，她看着玄女的眼睛，忽而有些失措，“你想做什么？”
玄女将抹胸朝下方扯了扯，透过冰面的反光，我可以看见，那上面刺着一个小小的端正的倾字。
“你应该认得他的字迹。”
玄女将衣裳理好，另一手将九天剑拔出，一声巨响，冰山上硬生生开出一道门。
“你可以出来了，你选择原谅也好，你回妖界让你兄长替你做主也好，想杀人找麻烦，尽管找我们，我与颜倾随时奉陪。”玄女转过身。
“你站住！”九幽鞭在云上奋力一击，原本交织漫天的浓云，裂出一道鸿沟。
“你想做什么？”玄女便停在原地。
云岸的那头，姜后站在那里，莽莽天地间唯她一红，本来就是光彩夺目的女子，现今看上去移不开目光。
只是这美人姣好容颜上不断有泪滑下，却很是淡然，咬着嘴唇。
姜后的喜怒哀乐一向写在脸上，这样一反常态的镇定，反倒叫人有些隐隐不安。
而她只是看着玄女，手握鞭子的力道越来越大。
“你想和我斗法？”玄女扬剑，发出咻咻的响声，“那好，你我一战，我若败了我便离开他。这是你我二人的战争，你我解决也好，希望你不要发难神界，或者魔界。”
“这当然不会涉及魔界与妖界，我又岂会伤害颜倾的子民。”姜后摇头，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玄女的剑，“只是，你是战神，你和我比，我岂能赢你？”
“那你……”
姜后幽幽的补充，“我可以不出兵攻打魔界与神界，可你应该晓得我兄长素来疼爱我，他会不会发难，我可说不准。”
“你盯着我手中九天剑，是想要它？”
“不，颜倾一个帝王肯为你放弃江山，肯服下情蛊，那你、作为一个战神，你可以付出什么？”姜后脸上带着诡异笑意，“我不要你的剑，手，我要你的双手。”
“倘若你爱他爱到可以放下武器，我便认为你比我还爱他，我会劝哥哥，不让他伤害魔界与神界，不让他打扰你们。”姜后已经站到玄女面前，她将她前后大量一圈，“你意下如何？”
玄女沉默无言。
“你怕你失去双手，颜倾因此不爱你？你怕他只是欣赏你一身修为？”
“你你你、砍。”
“什么？”
玄女张开双臂，放在姜后面前，仿佛说的是砍树一般，一字一顿，“你砍——”
“不过，在你砍之前，我们要说好，如果你出尔反尔，又当如何？”
“你说——”
“寒荒国有一个传说，在央央大雪之时，海市蜃楼内便会出现一神秘城池，那城池钟灵毓秀无与伦比，故此人杰地灵，男男女女皆美的惊为天人，法力无边，寒荒子民对他们立誓誓言必定应验，”玄女将看向一望无际的雪原。
“你对那城发誓，若有违背，该当如何？”
“此时又没有海市蜃楼，那该怎么样。”
“就算没有，风雪也会把你的话，捎给城中之人。”
简直匪夷所思，玄女怎么还会信这种人界小女孩才听的传说。
“还真这样的地方？”李之宥感慨道，“那日颜倾同玄女谈起过。”
“你又偷听。”我剜他一眼，“那他们说什么了？”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有无相生，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故此我们能通过两仪窥探四象八卦，这就是渊淳制作两仪镜楼的原理，然，若按阴阳，里外，高低，生死，过去未来等等相对。”
李之宥说起这些，简直滔滔不绝，“那可以假设我们所处的世界为有极世界，而还有另一世界，名曰无极，可想而知，渊淳早应该是通晓此理的。”
“……你别说了，听的我头疼。看他们要紧。”
风雪缓和了些，姜姬声音落入耳内。
“我姜姬对城立誓，若战神玄女今日舍下双臂，她与颜倾男欢女爱我再不加干涉。”
姜后并拢手指，面朝玄女虚指的方向，声音很快便散落在风雪中：“若有违背，我为化蛇之身，也甘愿受折去羽翼、断去蛇尾之苦，不得好死，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这样顶狠毒的誓言，玄女相信了她，她把剑挂在腰间，双手化作巨大的银白的翅膀，等待姜后的宰割。
姜后朝后退到几十丈之远，再缓冲向前，风吹的她的脸几乎都要扭曲。九幽鞭往下一砸，束住玄女一边翅膀上。
玄女还是面不改色。
姜后再次往后退，最后奋力一扯。
“嘶——”
天空的白色纷纷零落，密集到分不清是雪还是翅膀上的羽毛。
但玄女的翅膀尚未彻底撕扯下来，耷拉下来，血液染红了残破的羽翼，她华丽的衣裳。
那张脸，近乎痛的惨白，黑色的眉黛、朱色的胭脂涂在白纸一般，玄女咬紧牙关，往后一跃百丈，那只由连着肩膀的翅膀硬生生撕下来。
“绑”，砸在地上，血液灼化白雪，融出一大片草原。
原本如同祭奠亡灵的纸扎人的脸，被涌出的汗水冲洗，一如被水晕开的画卷，有几分恐怖诡异，她喉头挤出一声，“来，还有一只。”
姜后只是稍作一顿，便直接讲鞭子抡向在那只羽翼上，笑着点头，“是的，还有一只。”
“呲——”
那一鞭，几乎不遗余力，完完整整扯下那只翅膀。
而玄女一如断了线的风筝，踩在云间，踉踉跄跄，跌坐在地上，没了动静。
好一会，她动了动，挣扎好久才站起来。
玄女走向姜后，两管空空的袖子里不断的有鲜血滴下，沿路滴在云上，她转身便离去，“好了，不欠你了，愿你遵守约定。”
“我以为你会疼死过去？一个雪凰，竟然失去双翼还能活着？”姜后径直站在玄女面前，“真不愧是战神。”
“你过誉了。”
“既然你没有疼死，那也好，我亲手杀了你，更加解恨！”姜后袖子中拿出一把匕首，那是她的第二样法器。
没等李之宥这个偷师的开口，我提前道，“姜后有三种法器，一个叫九幽鞭，便是先前霖铃用来对付我的，还有一个叫千灰劫，被千灰劫所伤之物，形神俱灭。还有一种便叫容枯图，容枯图是姜后的绝招，几乎没有用过，不晓得具体作用……”
“你就不怕誓言应灵？”玄女的关注点竟不是放在她失去的双臂上。或许于她而言，强大与弱小与有没有手臂没有关系，她速度一向快，纵使受了重创也自如的闪开到安全地带。
“报应？”如今玄女如此，姜后已经是有恃无恐，漫不经心追上去，“我不怕，我姜姬从来不信什么报应，报应是什么，这世上的事，我说了算！既然颜倾的心注定不属于我，那我就杀了你，让他死心！”
玄女移形过的一处，血液洒倒一处，雪便化一处。
而姜后穷追不舍，每瞄准玄女一回，便用千灰劫划下一刀，但没都扑了空，空落在地上，将地上的雪震化。
打斗间，两人换了无数处位置，最后停在一处悬崖峭壁旁。
那悬崖峭壁间悬着一方瀑布，因为结冰始终维持着飞流直下的模样，举目望去，仿如无数条银线从三千尺的天穹泻下。
两个美人隔着这方瀑布，傲立在悬崖峭壁上，双方蓄势待发各持法器，场面十分壮观。
“姜姬，我早做好你会背信弃义的打算。”
玄女用她的袖管拴住剑柄，身子轻动竟舞出精美绝伦的剑花，剑尖直指姜后，“你我的修为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所以我才没和你动真格。既然我此时已没了双臂，再和你斗法，也不算我胜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