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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二十)三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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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什么人啊, 一句对不起也没有。我闭着眼睛, 比之方才, 我似乎更加生气了, 辗转反侧好半天, 我也不曾睡着。

    门吱呀一声,我赶紧闭上眼。脚步声在我床前止住,我的被子被拢了拢。

    随即,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体轻轻贴在我右边脸颊上。

    这凉意毫无征兆,让我眼睛翕动一下,借那一瞬微光,我约摸识得留在我面上的眼神很愧疚。

    兴许是肿痛未消, 那半边脸竟又滚烫起来, 我不安的转了转身子。

    他终于将手抽开,起身走开。

    阿弥陀佛, 再看下去我就演不下去了。

    屋子里很静, 但他并未出去, 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他这是唱哪出?

    我偷偷睁眼瞄了瞄,床头的灯盏熄灭,墙边的绣屏不知何时挪到了床与桌之间。

    而他的影子投落在轮廓落在绣屏白布上,思索的模样很是好看。

    不晓得, 我的画技能否绘出此景?

    手指不知何时拿到虚空中描摹, 眉骨, 鼻锋, 唇, 以及支着下巴的手。

    烛光微颤,他的影子如波光荡漾。

    我蓦然记起他拿手打我的样子,气愤将身子对着床内侧。

    “我晓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道。

    不想道歉就算了,居还这样说,还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我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坐起来反驳道:“那就什么都别说。”

    说话间,他已经撤开屏风,含笑看我,“手还疼吗?我给你买了别的药。”

    桌上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瓶瓶罐罐。

    总喜欢拿买东西这套哄人,败家!就不能有新鲜点的法子么?我才不上当,冷着眸子嗔他。

    他也不恼,走回桌前挑挑捡捡:“似乎也有消肿的药,你还发热,大黄,白芷,冰片,蛇莓……这些应该都可以。”

    又鼓捣了一回,抱着挑出的药起身往外去。

    不过烫了一下手、挨了一巴掌而已,至于搞得跟得了不治之症一样么?

    “对了,有想吃的东西吗?我叫小二做来。”

    我没有回答。

    “李之宥!”我终于没有忍住,他急匆匆的步子,像踩在我一层雪上,走一步,我心塌陷一步,简单说来,就是本姑娘心软了。

    “我没那么娇嫩。”

    他止住步道:“不苦,外敷的。”

    即使他没有说抱歉,却比听了还觉得真诚,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大度,想来本神女还是继承了伏羲女娲的宽容的。

    “不用了,李之宥。”

    “那样美的脸,那样好看的手,要是有一点差池,你岂不是真要赖上我了?”他执意要出去,虽然半开玩笑,但我已经足够了解他。

    “我原谅你了,不用麻烦了。”

    “真的吗”他似乎难以置信。

    “你不信,就当我没说。”我扬了扬手,本神好歹是个神,稍微烫一下,灵气很快恢复了:“你看我根本没事,而且你打我那一下也没有用多大力气。”

    “真的好了!”他惊喜一笑,“那我去把这些药扔了,味道怪难闻的。”

    “你可真够败家的。”我瞪他一眼。

    “没有用的东西,就该扔掉。”

    “谁说没有用了。”我盯着他的手,“我记得我咬了你一口,你再挑挑有没有别的药……”

    “临安治安并不好,我进的来你屋子,想必别人也进的来,我守在这。”

    这绝对是李之宥的经验之谈,看他交了个武林盟主兼采花大盗就知道了,加之天色已晚,我并没有拒绝。

    解决完此事,我困意袭来。床下方又轻轻的道:“其实,我还有话跟你说。”

    我迷迷糊糊应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头疼得很么?有什么想说的,明天说吧。”

    ·

    次日,冰雪消融,冬日融融。

    醒来时,身上的热度已经正常,李之宥也不知何时去了何地。

    不告而别一向是行走江湖人士的作风,李之宥这样完全在情理之中。

    白泽大概被喂饱了,衔着一卷纸跑到我脚边:“主人,这是那个凡人给你的。”

    这小子这么够意思,还给我留着一张银票?

    却是一封信,行书如剑锋潇洒,好看的如同一张画卷:

    我已去找小瓦了,记得吃饭,诸钱已付,别乱跑,想买什么,列好单子,等我。

    我大手一挥:“小泽,拿笔墨来。”

    白泽摇尾巴,又打了滚,才对着两只小爪子:“主人,呜呜呜……能不能写上一百只叫花鸡。”

    “干嘛要一百只?”

    “带回姑射岛啊!”

    ·

    但来不及等李之宥回来,我就往孤山赶。

    女娲族天生具备通过身体发肤感知生命力的能力。

    而我手上还有小瓦的一缕青丝,青丝上她的气泽将彻底消散,那说明她快要死了。

    我以青丝上仅存气泽为媒介,终于确定她的方位。

    城西。

    遁了形,往城西一直飞,最终在孤山之上停滞。

    孤山有无数小山包,每座山包下方都对应一具白骨,小瓦的母亲也埋在这里。

    落下云头,一片皑皑,白泽跑在前面替我引路。

    不多时它在围着一处的打转,那里的雪上露出点点粉色,零落红梅一般。

    果然是小瓦半埋在雪间。

    我拂袖挥去她身上积雪。

    她保持着一个婴孩的姿势,蜷缩作一团,双手死死抱着一块木板,仿如死去,没有温度。

    我很艰难将木板抽出来,上面满是淋漓的血迹。

    上有两行字,一排是斑驳的黑色墨书写,先妣唐氏之墓。

    另一排歪歪扭扭刻着‘亡姐玉’,想来‘奴’字尚未刻完。

    看这情形,她大约这几天都在这里。

    大抵是她前番吞食宝莲灯莲子,是以体质和常人不同,就算在雪里呆了近七天也并未死去。

    但她伤的也不轻,如果是凭凡界医术估计就得打一副棺材葬了,可我却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因我女娲族宝物宝莲灯曾在她身体中,故此她对我族的法力也有了一定的吸收速度,救活她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这大概是冥冥中的安排吧。

    我咬咬牙聚法力于指尖,握住她的手腕。

    冰蓝色光华注入她身体的同时,我瞥见她的指甲里满是木屑和凝固的血液。

    施法完毕,她的四肢渐渐回温,脸上也有了表情,愁眉紧锁,却并未醒来。

    不是因为我的法术失灵,而是她不愿醒来。

    漓羽说过,当人面临巨大痛苦时,有些人会忘记来让自己获得轻松,有些人选择牺牲自己得到解脱。

    小瓦错怪了自己的亲人,还亲生杀死了自己的姐姐,或许只有得到一句原谅,她才能醒来吧。

    唉~真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想到这里,我念咒催动自身显出人首蛇身法相,取她腕上血,盛在我的蛇鳞之中。

    捻她的青丝为笔,鲜血为墨,白泽天书为纸,再以我心中女娲石催动。

    白泽担忧道:“主人,你要绘情了吗?主人你从没有正式绘过情画,会不会有风险?”

    我点头蘸墨:“难道还有别的办法救她吗?我也不是单纯为了救她。

    要绘《梦华录》总该有第一次的,小瓦代表了人界的情,权当给我练手了,失败了我也没有损失的。”

    六界的生灵无不有情,而情是一把双刃剑,分为劫缘,劫可毁灭苍生,缘可超度万物。

    现在我便要绘一幅属于小瓦的情画来助她醒来。

    “小泽,你替我护法,我现在没有操作经验,必须集中精神。还有,我现在的样子,不能被凡人看到。”

    白泽坐端正,晃了晃小脑袋,爪子在雪上击了两下,一时之间雪地里钻出一片梅林将我围住。

    所谓情画,无非是画感觉,感情同艺术极像,以抽象表达无形。

    我抛纸于空中,闭目提笔往纸上勾勒女娲石读到的画面。

    是玉奴出阁前夜的情景,绘情和海蜃不一样,海蜃只有画面,而绘情我也能身临其境,到达那个时间点,感受那时她们真正的喜怒哀乐。

    玉奴到母亲房中告别,抱着被子。

    那年她才十三岁,稚气未脱的小脸,眼睛里攒着眼泪像是清晨攒露水的荷:“母亲,玉奴不想嫁人,玉奴不管那是什么官,什么学富五车的才子…玉奴只想陪着母亲,玉奴要是离开了,母亲还拥有什么呢?”

    唐安安耐心看了她一会儿,她看起来更像容颜完好的千年女尸,外表依旧美丽,躯壳里腐烂的溃不成军,哭起来像一场急雨:“母亲也不想让你走,可是、玉奴,母亲能怎样呢?母亲能为你做的,就是教给你我所有的手段,就是能为你祈祷……”

    她母亲手指磨砂她脑袋的姿势宛如托着一颗豆蔻:“那样在你还年轻貌美时,你还可以有一段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