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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十一章:君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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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生会术法,飞天遁地去哪里都是眨眼之间,然而她却不便让宴卿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凡人。莲生站在浮生客栈的门口,吹着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的冷风,想着君山距此千里之遥若是徒步而行她这双脚怕是早就废了。这时,身侧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莲生闻声转头看去,便瞧见宴卿牵了匹高大漂亮的白马,站在那灯笼下,对他微微笑着。

    莲生冲他颔首行礼间,宴卿已经风姿飒爽的跨上白马。莲生抬起头时,宴卿递了自己的一只手给她,莲生怔了片刻,方才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她不是活人,手自然是冰的。她明明感受不到温度,却在被他牵住手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坐稳了。”宴卿嘱咐一声,扬手起鞭,道了一声:“架!”白马嘶鸣一声,在街道上奔跑起来。

    那骏马是跟随他多年的踏雪追风马,奔跑起来风驰电掣,在城里的街道还好,可一出了城,在郊外崎岖的山道上便有些颠簸。莲生即使拽着马鞍也不能稳固自己的重心,一个摇晃莲生坐下已经落了空,于是便出于本能的伸出双手去攀住一样让她觉得安稳的东西。而在情急之下,她伸手紧紧环住的确是宴卿的腰际。而莲生的脸,就贴在宴卿的悲伤。

    隔着夏季轻薄的衣料,传来他的温度。莲生觉得自己如果还能呼吸的话,此时的脉搏与呼吸无疑一定是凌乱,而她的面上则一定也是红的。然而现在的她不会。她早已死去多时,便是如今有了这皮囊,却依旧与死人无异。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也没有人类的味觉与嗅觉。

    她的手环在宴卿的腰上,她的右手扣着自己左手的手腕,依旧没有脉搏,然而她却有一种自己似乎像是一个活人的错觉。他二人夜半启程,第二日黄昏时便已到达洞庭湖。洞庭湖到君山需走一条水路,是以他二人便转乘竹筏,莲生站在后头,看着宴卿拿着竹篙撑船。黄昏的天空甚美,洞庭湖碧绿碧绿的湖面映照着天空五彩斑斓的云霞更显唯美绮丽。

    竹筏靠着简陋的小渡头停下,宴卿撩了衣袍上岸,转过身伸手扶着莲生下了竹筏。二人沿着山路走了许久,在半山腰处便能瞧见那一片灼灼盛开的桃林。这个季节竟然还能够看到桃花,宴卿的神色难免有些惊讶。他对莲生道:“早前便对这洞庭君山上的十里桃林有所耳闻,原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却不料在这样的季节里当真能够开出桃花。”

    莲生上前几步推开柴扉,领着宴卿进了院子。莲生带宴卿去看寇善时,他还未醒。宴卿忙上前去探他的脉搏,见脉搏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寇善面色如纸,宴卿将他身上的几处伤口看了看,那些伤口无论大小都被包扎的很好,便才真真松了一口气。

    莲生在院子里拿吃剩下的瓜子仁喂鱼,宴卿推门走出来时看到的是莲生的侧脸,便也是这时他方才有闲心端详起莲生的样貌来。

    莲生虽然漂亮,却也并非算得上是什么绝色佳人。她肤如凝脂,面若芙蕖,却不是如芙蕖花的娇艳,而是如芙蕖花的恬淡寡染,她虽是端的有些冷,却也一如芙蕖花般泠泠的出淤泥而不染。莲生低头逗着那些鱼,嘴角噙着笑意。她的笑容很简单,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叫人看了很舒服。宴卿走过去,再一次同莲生道了谢。然而莲生却收起了方才的笑容,面容清冷的与他客套了两句。二人交谈了一会,一致认为现在寇善并未转醒,重伤未愈也不适宜颠簸。而宴卿有担心寇善的安全,如他之前所想,若是莲生照顾寇善,不但不能保护寇善,也势必会连累了她自己。略一权衡,宴卿便讲这些与莲生说了,并提出在这莲生这里与寇善一并打扰几日,待寇善伤势好些了,他便带他回帝都。

    莲生如今倒是无所谓,总归她已不是人间二八年华青春少艾的女子。于是她给宴卿留了一间房,就在寇善房间的隔壁。

    一路跋山涉水而来,心中稍定时宴卿才感觉到有一丝疲乏。他在自己的屋子和衣躺下,小寐了一会儿,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君山上的夜空,挂满了星星。宴卿推开门见莲生坐在院子里望着桃树上的桃花发呆,烛火映照之下也颇是有种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画中之美来。他向莲生拱手一揖,莲生淡淡将他看了一眼,后又将目光投向桌上的饭菜:“吃一点吧。”

    莲生面前放了一只空碗,那桌上的饭菜并没有怎么动过。莲生不需要进食,她不会饿正如她吃再多的东西也不会觉得饱一样。莲生不能杀生,所以桌上摆着的也不过是几样家常的小菜,然而味道却十分的美味。宴卿毫不吝啬的夸赞莲生的厨艺,莲生只是淡笑。好吃吗?她不知道。她已经没有味觉很久了。宴卿吃过饭,帮莲生收拾了碗筷便拿着他的剑守在院子里,莲生则坐在树下抚琴。那琴声柔和委婉,如春雨落在含苞待放的花上,又如飞鸟与蝴蝶在花间追逐嬉戏。

    宴卿抱着剑,倚在树下,闻着琴音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莲生。她弹的曲子是自己所做,他平日里自然是没有听过的,而这琴音今日他明明是第一次听,却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他不禁细看起莲生的外貌,似乎就连莲生这个人,他都感觉自己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后半夜的时候,果然如宴卿预料的那般,那边锲而不舍的又拨了一批杀手过来。

    “十个人。”宴卿侧耳听着,给出这样的答案。

    莲生止住了抚琴,将宴卿看着。宴卿微微一笑,目光锐利的盯着前方的亚瑟苍茫。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一群黑衣人提着明晃晃的大刀,三步并作两步迈着小轻功冲进莲生的院子。他们训练有素,彼此心照不宣。一进院子,九人都向宴卿攻去,只余一人将莲生视作目标。

    看来,是想把他们都杀了。

    莲生起身后退几步,耳边充斥着刀剑相交的声音。眼看着那人以极快的速度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莲生的手藏在袖中捏了一个诀,在那人将手中的刀刃高举过头顶,正打算一个昏睡咒扔过去时。腰间忽的一紧,身子被人带着一旋,莲生差异的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宴卿冷峻的脸。一个旋身,宴卿与莲生已经互换了位置,宴卿反手一剑便刺中那人的心脉,那人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在吐出一口血之后倒在地上。他死了,莲生不禁皱了皱眉头,然而此时宴卿反手又是几件,那刀剑相交的声音,就斥在莲生耳边。宴卿松了环在她腰间的手,手腕翻转,剑在手中如行云流水一般,他身影如风,每一招都刺的快很准,且直击对手要害。

    莲生看着地上的那些血,胸口觉得有些堵,她明明没有嗅觉,然而那些血的味道就好像是刻在她脑海里的魔咒,让她看见了,就恶心的想吐。她十分厌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莲生好歹也是将要修成鬼仙的人。是以当宴卿的剑毫不留情的攻向那余下的三人时,莲生略施幻术与昏睡咒,在刀尖指向其中一人时叫那三人昏睡倒地,而又因为施了幻术,所以在宴卿看来,那些人好像是突然吐血身亡,就像是毒发一样。宴卿谨慎的挨个儿的去探那些人的脉搏,确认他们都死了,这才收了剑跨步走到莲生身边,关切道:“抱歉,让姑娘受惊了。”

    但凡是个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理所当然都应该是被吓坏了。然而莲生却丝毫没有身为一个姑娘的觉悟,面色淡然,丝毫没有受到惊吓的模样。莲生抬眼淡淡觑了宴卿一眼,他面容俊朗,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也有好看的锁骨。他杀了人,手法干净利落也如是淡然,只能说明这样的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

    莲生道:“将这里收拾干净,我见不得这些。”

    她的语气并无多大的情绪起伏,却有些不怒自威。莲生说完这些便迈着莲步回了自己的屋子,留宴卿一人在院子里头。宴卿楞了半晌,眉头微蹙,自语道:“她……命令我?”这世上他想来只听从两个人的吩咐与安排,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便是当今天子。想到这些,宴卿忽而又是一笑。他觉得莲生这样的女子很特别,也十分的有意思。

    寇善在天快要亮的时候起来,与宴卿在房中长谈了近一个时辰。宴卿来的时候带了些药,寇善吃过之后气血明显恢复了许多。然而当寇善醒来,莲生便不冷不热的下了逐客令。宴卿失笑,晓得是昨晚的事情惹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