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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萤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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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正东街许家那个婆娘, 听说是得了脏病,现在床都下不成。”

    “当了一辈子鸡,临到头了染上病, 好报应。”

    …….

    许刃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目光灼灼。

    程池咽了口唾沫, 嗓子有点冒烟。

    昨儿她还跟他玩命来着, 不曾想这么快,就让他逮着反将她的机会了,还是她自己把脑袋给伸过去的。

    失策, 失策啊!

    许刃一声轻笑,走过来要夺过水瓶, 程池却退后了一步。

    赌命的事儿,她从来不输。

    头一仰, 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许刃注意到,她喝水的时候, 眼睛是闭上的, 微风轻拂,睫毛微颤。

    那叫一个英勇就义。

    程池喝完了那瓶水,拎着空瓶子,像个胜利者似的看着他,抹了抹嘴角的水, 表情无比狰狞。

    许刃挺想笑, 可是他笑不出来。

    -

    晚上八点, 一行人终于攀上了雷洞坪集散中心。

    许刃带着一行人去了住宿的旅店。

    旅店是一栋两层的小楼, 吃饭住宿一体的,招牌写着明月饭店四个字,打的是峨眉山的背景,但是背景已经完全褪色,浅白又带了点青绿的色调。

    风一吹,招牌上破破烂烂帆布,直接掉了下来。

    “……”

    杨靖发飙:“许刃,我日|你妈,这能住人?能住?”

    程池拍了拍他的背:“伟大领袖毛爷爷教导我们,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钱。听话,别闹。”

    “……”

    许刃跟老板明显是熟识,简单交谈了一会儿,老板便给他们分派了钥匙,让服务员带他们去房间。

    不知道又拿了多少回扣。

    白悠和程池住一个标间,房间很小,两张白色小床摆放在两边,墙上还有黑乎乎的脚印,灯光也很暗淡,程池摸了摸床单,褥子很潮,她立刻打开了空调暖气,将屋子的潮气烘烤一番。

    虽然环境不怎么样,却还有wifi,这倒是意外之喜,程池脱下湿润的外套,趴在了床上,拿起她的ipad连接上无线网,然后进入网页。

    白悠进了卫生间,怕什么,年轻人嘛,就要有吃苦耐…等等,墙角那黑黑的是什么外星生物?

    “啊!!”

    白悠从卫生间里跑出了,抱怨不跌:“居然还有虫子屁股垒屁股,演动物世界啊卧槽!”

    程池倒是气定神闲:“□□的季节又到了嘛,要不你跟它们商量一下,叫他们换别处爽去,咱都是单身狗,经不起这刺激。”

    “你去…你去帮我跟它们说。”白悠吓死了都。

    程池懒懒起身,走进卫生间,半分钟后,她出来。

    “怎么说?”

    “它们不乐意。”

    “啊?那怎么办?”

    “咱游戏的口号是什么?”

    “头可断血可流,关键时候卖队友?”

    程池扶额,难怪这货总是坑!

    她纠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以…”

    “我帮它们‘回城’了。”

    白悠耳朵边响起来熟悉的声音:“敌军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程池抓着拖鞋板,眼睛里燃起了邪火:“秀恩爱,都得死!”

    -

    酒店餐厅里,白悠跟杨靖照例是点了一大桌的菜,不管吃不吃得完,反正他们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从来也不拘着自己。

    程池一进餐厅便注意到,许刃也坐在另一张的小桌上,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囫囵地吃着,咀嚼的动作,牵动着上下颚的肌肉,看上去很有力量,虽然吃得快,但是并不鲁莽,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是专注,一双深沉的眼眸子,就盯着碗里的汤面。

    程池暗暗地想,再看,再看它也不能多出几块肉来。

    白悠性子开朗,也不记仇,招呼许刃:“许导,过来一块儿吃啊!”。

    此言一出,程池的脸色又惨白了。

    别来!千万别来!老子不想二次感染!

    许刃抬眸,程池立刻将脑袋埋下去,小臂撑在桌上,端起碗喝汤,眼神闪躲,一言不发。

    这回总算老实了,还治不了你?

    许刃突然心情大好,笑了笑,对他们说:“不了,我已经吃饱,谢谢。”

    说完他起身,端着碗走出了餐厅,白悠还莫名地不解,喃喃道:“赚这么多钱,也不会吃得好点。”

    “这些乡巴佬,抠门的很。”杨靖不屑地说:“赚再多的钱也不会享受,这叫什么…对,小农意识,所以啊,中国经济靠他们,根本发展不起来。”

    “噗,靠你杨少爷,手提爱马仕,身穿阿玛尼,脚踏朗丹泽…中国经济就能发展了?”白悠笑着打趣。

    “我这也算是促进消费拉动内需嘛!”

    ……

    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活在直抵云霄的象牙塔,大概是无法想象,贫穷能把人逼成什么样子。

    程池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她脑子都是“艾滋病”三个字,莫名烦躁,又被那家伙给整了。

    刚刚搜罗了一大堆信息,确定了如果没有特别亲密的接触,涉及血液和□□,只是唾液的话,即使有,口腔没有伤口,那么一星半点的唾沫星子,也不会传染,许刃那家伙如果真有病,估摸着…也不敢跟她开这种玩笑。

    -

    晚上,许刃特意叮嘱了他们,早上大约四点就得起床,走夜路继续爬山,上金顶看日出。

    来了峨眉不看日出,人生一大憾事,大伙都是满口答应,早早地就钻进被子睡觉了。

    程池在凉冰冰的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了半个小时,看会儿手机,又隔了四十分钟,又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十二点了,睡不着,明天还得早起,心慌。

    然后就是冷。

    本以为捂捂就好了,但是她寒性体质,怎么都捂不暖。

    程池摸到床柜上的耳机,戴起来。

    “小白,睡了吗。”她说:“小白,我空虚寂寞冷。”

    “来爷这儿。”白悠咕哝着,说着梦话:“爷疼你。”

    程池翻了个白眼,坐起身,裹着外套出了门,准备出去抽根烟,等电热毯焐热和了,再回来睡。

    她轻轻关上房门,走出过道,这种家庭小旅馆,晚上没人守夜,大伙忙完了都去睡了,走廊灭着灯,四处黑漆漆的一片。

    程池走近大厅,听见有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谁在念经似的,她放缓了脚步,走到大厅,看到不远处的沙发上,黑暗中,还亮着小电筒光,有人睡在那上面。

    程池蹑手蹑脚地往边上挪了挪,然后隐在柜台边的黑暗中,看清了,睡在沙发上的人,是许刃,他身上裹着一条小被子,手里拿着电筒,正在看一个小册子,微光照亮他的脸,此时此刻,他原本锋锐的轮廓也柔和了很多。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微若蚊蚋。

    程池努力地听,才听清了,这家伙居然在念英语。

    虽然没认真听过几堂课,但学校里的英语老师,那都是请的都是高级外教,发音绝对纯正,程池听这家伙的发音,觉得别扭极了,就像…

    没错,就像和尚念经。

    倒是还挺能催眠。

    念经声戛然而止,刺眼的手电光从沙发边射过来,程池下意识用手挡了挡,保护住眼睛。

    “是你?”许刃尾音微微一扬,被撞见偷摸学习,似乎不怎么高兴,表情很冷。

    所以成绩好的都一个德行,不喜欢让人知道自己其实很努力。

    程池索性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以一贯的冷嘲热讽的调儿,揶揄道:“哟,许导,这么刻苦啊!都快赶上古人凿壁借光了。”

    兴许她站着,而自己躺着,这样的姿势太没有安全感,许刃立刻起身,坐了起来,质地轻盈的薄毯子从腰间滑落,被他捞起来,放在沙发上。

    “还不睡?”许刃错开她的话题,面无表情地提醒:“明天要早起。”

    还说呢,程池正要抱怨那床太冷,眉目一转,瞥到沙发上那条薄毯,夜里气温最高不过几度,他就这样睡沙发,她看着他都觉着冷,没想到还能睡得下去,还能学习!

    “你就睡这外面啊?”程池索性坐在了沙发边上,摸了摸那毯子,啧,真够薄的,她问:“怎么不开个房间?”

    开房间,那就得拿房费。

    “都住满了。”许刃随口道。

    程池摇摇头,一点不给面子,直接拆穿:“这店生意这么好,我瞅着不像啊!”

    许刃不想回答她,索性沉默。

    夜色很深,月亮却很明亮,又大又圆,透过窗栏,清泠的光辉洒进屋。

    “你他妈…还真够励志的。”程池看着他攥紧的英语小册子。

    既然她爆粗口,年轻人的心性上来,他也不客气地回敬:“关你妈的屁事。”

    程池倒是不生气,她难得严肃正经起来,清了清嗓门,说:“我没妈,不过有个老爸,老爸大好人,公司有个残疾儿童基金会,专门资助家里有残疾人的贫困家庭。”她打量他:“你这样的,可能不一定有资格,不过我跟我爸说,这些都…不成问题,你可以给家人治病,还能重返校园。”

    她发誓,前一秒脑子里琢磨的,还是怎么挖苦讽刺他,可是要帮助他的话…堪堪便脱口而出了。

    然而,许刃低笑了一声,紧接着,大笑起来。

    程池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笑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有点渗人。

    笑过之后,他说:“小千金,你脑子没毛病?”

    一句话,他原形毕露,在黑夜里露出了最锋利的牙。

    程池皱眉,清白的月光里,他的眼睛,格外黑,又格外亮。

    他转头,定定地盯着她,眼神很有力量,声音却是很冷:“你哪个眼睛看出,老子吃不起饭,上不起学?要你来施舍?”

    还用看,程池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嗅到空气中哪一股子发了霉的穷逼味儿!

    他的话惹火了程池,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许刃,调子拔高了几分:“许刃,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给脸也不要的。”

    “小千金,我他妈还真不想要你这脸。”他冷笑加讽刺。

    程池抬腿就想给他一脚,就往下面踹,踹死算她爸的,但是一转念,学校里她一呼百应,可这荒山野岭,杨少爷那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她没帮手,干架,恐怕干不赢。

    但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往后退了退,狠狠地瞪着他,只能想出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害他。

    “许刃,你妈得了艾滋病,你才会辍学打工吧,许刃,你这人看着挺聪明,但都是小聪明,拎不清道理,这个世界上,跟钱过不去,那不是自寻死路?都被踩在脚底下了,还要尊严,尊严算个屁!”

    钱是好东西,它不仅能够买到你想要的一切官能享受,还可以给人带来精神愉悦,譬如羞辱别人的快感。

    程池说完这些,不等他说话,转身就跑,步履踉跄,一口气跑到了走廊尽头,停下来大口喘息。

    她简直气得发抖,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的人。

    怕他追上来,她回头,发现许刃没动,黑暗中,他的身影,躬成了起伏的山脉。

    程池钻进被窝那一瞬间,就后悔了。